三十五回 旧未逢手足欢愉 再相见兄妹悬心(2)(1 / 1)
宁王停在桥上,四处环顾,他记忆里的皇宫未曾有任何改变,那熟悉的一幕幕仍旧掠过眼前。童年的记忆犹如尘封的烙印再次被打开,虽然许久未见,但见时却清晰依然。辉宗知道宁王的心思,于是说道:“三哥再回想咱们小时候的事情?”
宁王忙回过神来道:“真是岁月如梭,你我都大了,可这皇宫却还没变。”
辉宗笑道:“您是要说‘物是人非’?”
宁王笑道:“皇上虽然越发成熟,但微臣从您的眼睛里看得出来,您的心思没变,还是像小时候那般单纯。”
辉宗笑道:“三哥还不是一样,朕也觉得你没有变。”
宁王道:“不知道皇上还记不记得?有一年夏天,咱们兄弟几个在这桥上胡闹,还设计将一个太监推下水去,谁知道害人反害己,我脚下一滑,竟自己掉下去了。”
辉宗笑道:“可不是?慌得众人大喊大叫,最后才知道这水只有齐腰深罢了。”
说罢二人哈哈大笑,一路往保和殿去了。
此时裕妃与清妃正在慈宁宫内和太后聊天。这些日子太后的身子每况愈下,渐渐地连饭都懒得吃了。每日只能躺在**修养。裕妃心内虽然着急,但又不敢面露难色,生怕影响了太后的心情,这病就越发难治了,所以只得说说笑笑,和平时一样。而清妃也看出了裕妃的心思,所以也在一旁赔笑说话,当做没事一样。
太后聊了一会儿,突然轻轻的叹了口气。裕妃问道:“太后您叹气做什么?有什么不顺心的?”
太后道:“哀家这病只怕是好不了了。”
裕妃忙说道:“您这话是从何说起呢?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只要用心调养,过不了多久自会痊愈。”
太后道:“自己的病自己清楚,看着你们没事似的,哀家也不好意思泼冷水,但是哀家什么没有见过,有几个人能斗过阎王爷呢?这病有时候可由不得自己啊。”
裕妃忍不住含泪道:“太后您这是什么话?都说事在人为,您自己要是没有个准主意,那我们这忙上忙下的岂不是白*心?”
太后拉着裕妃的手说道:“你看你,大年下的,哭的什么?都怪哀家,平白无故的招惹你。你现在清妃在一旁也劝道:“姐姐放宽心才是,您这一哭,太后自然也跟着伤心,反而对身子不好。况且这宫中太医无数,要用什么药,也都拿得出,这病岂有不好的道理?您有何必自添烦恼呢?”
太后道:“清妃说的没错,是哀家刚才胡说呢,你不要往心里去才是。哀家这病一定要养好,因为哀家还要看着小皇子出世呢。”
裕妃听了这话,笑着摸了摸鼓起的小腹说道:“说的是呢,臣妾还真有点紧张。”
太后笑道:“紧张什么?十月怀胎,一朝分娩,不都是这么过来的,用不着紧张。”
裕妃道:“那孩子生出来后,这名字还得劳烦太后给取一个。”
太后笑道:“那是自然。”说完忍不住又猛咳了两声。
清妃见太后有些疲乏,于是道:“说了半天的话,太后想必也累了,姐姐与臣妾也不该多打扰了,您好生休息吧。宁王此时与皇上正在保和殿叙旧,姐姐与臣妾虽说身怀有孕,但也理应去照个面才是。”
太后点头道:“清妃说的是,应该去看一看。既然皇上要与宁王以诚相待,你们也该前去捧个场,只是记得待一会儿就赶紧回去休息,翠儿和小玲都好生照看你们的主子才是。”
翠儿和小玲忙答应了,便扶着裕妃与清妃往保和殿去了。
裕妃与清妃到了保和殿外,便看见殿门前有数十个御林军把守,四个大铜炉依次排开,矗立在殿外的丹陛之上,徐徐的冒出青烟。而保和殿内隐约可以听见丝竹管乐之声。二人进到殿内,便觉一股热气温暖周身,原来大殿中放着一个大铜炉,里面燃着红通通的炭火,而铜炉周围又放着十数个小炉,如众星拱月一般。
此时辉宗坐在
大殿中央,而宁王就坐在辉宗身旁,二人显得亲密无间,犹如久逢知己。而御史中丞林斗勋坐在下首作陪,也是满脸的堆笑。此次相会,辉宗与宁王均是同一个目的,那就是摒弃前嫌,再不要互相胡乱猜度了。
宁王进殿后刚一落座,辉宗就开门见山的说道:“三哥,咱们许久未见,自当好好聊一聊,这些日子流言四起,叫朕好不烦心。”
宁王笑道:“皇上说的是,不但皇上觉得烦心,连微臣也觉得恐慌。”
辉宗于是试探着问道:“那不知三哥是怎么想的?”
宁王见辉宗问出了这话,于是便字字中肯的说道:“常言道:‘血溶于水’,皇上与微臣虽然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但也未见生疏。微臣记得小时候你我在这宫中是何等的快活,无忧无虑,天真烂漫。既有父母的疼爱,又有兄弟之间的关怀。可谁想世事难料,变化无常,父皇得急病而崩,兄弟为皇权而斗。微臣自幼不喜与人相争,所以便早早的退到父皇所给的封地,安分一方。从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今后更是如此。微臣自幼就明白,能够明哲保身,自家富贵,便已是天大的福分。至于万里江山,至高皇权,微臣想都不敢想。今日微臣只身来此,就是为了和皇上说个明白,微臣对皇上绝对是忠心耿耿,绝无二意,只求皇上能够让微臣终老一生,那便是微臣天大的福分。”说完便跪倒在地,磕起头来。
辉宗见状,忙伸手相搀,急道:“三哥这是做什么?快快请起!”说完又将宁王扶回了座位。
宁王一边拭泪一边道:“还望皇上明白微臣的心思,万万不要误会了微臣。”
辉宗此时心中已是一块石头落地,宁王今日既然肯来,又说了这样的话,还当着众人下跪,表明他肯定是不会谋朝篡位了,辉宗于是笑道:“三哥哪里话?朕知道你的意思,想必那些谣言定是小人散播的,与三哥毫无瓜葛,朕心中有数,绝不会被他人所蒙骗的。”
宁王于是点头道:“谢陛下。”
林斗勋此时也站起身道:“皇上,王爷一向自持自重,并非贪图权势富贵之人,此次孤身一人进京,可见王爷胸怀之坦荡。兄弟和合,此乃皇室之福。”
站在宁王身后的文龙也笑道:“皇上,微臣可以拿性命担保,王爷绝无二心。数月前,王爷听见这些传闻时,便一直想着赶紧来京城和皇上解释,生怕被皇上误解,断送了兄弟之情。
辉宗笑了笑,说道:“朕现在清楚得很,三哥并非兴风作浪之人,今日既然你我兄弟已经说明白了,那便不要再提这件事了。除夕将至,辞旧迎新,咱们兄弟把酒言欢,大醉一场才是正理。”
宁王于是举杯笑道:“皇上所言极是,微臣敬上浊酒一杯,以祝皇上洪福齐天,江山永固。”
辉宗于是也笑着举起酒杯,二人相对而饮。
隔阂既然已除,大殿之内顿时一片歌舞生平,众人觥筹交错开来,好不热闹。正欢笑间,裕妃与清妃进入殿内,辉宗见了,忙命二人来到近前坐了。宁王于是赶忙起身施礼。裕妃与清妃还礼后,羞答答的坐在辉宗身旁。
宁王听说这两位妃子如今都是有孕在身,于是赶忙笑道:“皇室兴隆乃是社稷之福,多子多孙乃是长寿之兆,如今四海升平,国泰民安,皇上又即将开枝散叶,微臣心中十分快慰。”
辉宗笑着客气了一番,便叫来宫中舞者表演舞蹈《抛球曲》。
一时间,只见数十名舞女鱼贯而入,在大殿内站好位置。所有舞女皆是红纱裹身,长袖飘飘。丝竹之音一起,就见六名舞女突然各自抛出一个五彩的绣球,那绣球好像活的一般,随着音乐之声上下翻飞,左右腾挪。站在别处的舞女纷纷跳起将绣球接住,然后长袖一挥,那绣球便又往他处去了。
辉宗,宁王和林斗勋全都连声叫好,就连裕妃也坐在那里不断地鼓掌。但这舞蹈再怎么精彩,清妃也没心情理会,因为她一进来便看见了站在宁王身后的文龙,这才明白自
己的哥哥为什么可以数次出入宫廷。
文龙其实也早已看见了清妃,心中早就大呼“不好”,他本以为太后会前来赴宴,可谁知道却是裕妃与清妃。而最让文龙担心的是,清妃此时已经是身怀有孕,倘若皇后按计划行事的话,必然会害了自己的妹妹和她腹中的胎儿。此时文龙脑子里早已是乱作一团,额头已是一层汗水。宁王无意间回头看了一眼文龙,只觉他神色不对,于是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怎么满头大汗?”
文龙只是笑了笑,说道:“热。”
宁王笑道:“一会儿出去就好了。”
文龙点了点头,只是希望皇后能晚一些到,最好是等自己的妹妹走后再来。
而清妃此时心中也早已是一团乱麻,她知道自己的哥哥与皇后之间有说不清的关系,但这层关系到底是什么,清妃也不能确定。但她明白,皇后之所以有今天这个下场,有一半是太后所赐。而自己之所以会失去父母兄长,进宫为奴,也与太后有莫大的关联。难不成自己的哥哥与皇后串通一气,要取太后的性命?清妃不敢多想,只是默默地盯着文龙,生怕他轻举妄动,那倒时候御林军就会一拥而上,将他砍成肉酱。
兄妹两人虽然心中忐忑不安,但都尽力在压制住自己的情绪。此时那些舞女们依旧轻盈快活的跳着舞蹈,口中还徐徐唱道:“堪恨隋家几帝王,舞裀揉尽绣鸳鸯,如今重到抛球处,不是金炉旧日香。”
须臾,一曲罢了,众舞女便徐徐而退。这时就见一名太监进入殿内跪下道:“启奏陛下,翰林院画院侍诏何奇携画作在殿外侯旨。”
辉宗笑道:“宣。”
宁王道:“想必是宫廷画院的画师献来除夕之礼吧?”
辉宗道:“不错。这个何奇技艺好得很,那圣寿寺的壁画都是他一人所画的。”
宁王笑道:“原来如此,微臣早有耳闻,想不到今日可以亲眼所见了。”
刚说完,就见何奇手捧卷轴,笑脸盈盈的走进殿来跪下道:“微臣叩见皇上,王爷。”
辉宗笑道:“平身吧。手里拿的什么画作啊?”
何奇笑道:“皇上,按照往年旧例,每年除夕应由宫廷画师绘制新年之礼呈与皇上。但说来也巧,微臣在这之前得了一幅画作,可谓巧夺天工,神来之笔。就算微臣费尽心思,也不及这画作之精彩。所以刘学正与臣等商议妥当,就以此画呈现给皇上,作为除夕的献礼。”
辉宗道:“哦?这是什么画作,竟然能让你们这些丹青妙笔谦逊到如此地步?那朕一定要好好看一看。”
宁王也笑道:“皇上说的是,微臣也有些迫不及待了。”
何奇道:“那就请皇上,王爷过目。”说完便走到辉宗近前,将画轴徐徐展开。
辉宗等人于是上下打量了一番,并未见什么特别之处。宁王于是道:“这不过是一幅普通的画作,并未见有什么过人之处啊。”
辉宗道:“三哥有所不知,这何奇就是这样,从来都是喜欢卖关子的。”
裕妃在一旁笑道:“皇上说的极是,何侍诏喜欢出其不意。”
宁王笑道:“既然如此,那就请何侍诏说明吧,不要让我们再猜度了。”
何奇笑道:“那就请皇上熄灭大殿内的灯火,这画的奇妙之处自然显现。”
“好,”辉宗于是命令道,“熄灯。”
于是殿内的太监们开始依次将蜡烛吹灭,又用一个大铜盖将燃有炭火的铜炉盖住,只留有那一小圈铜炉不管。于是保和殿内顿时一片黑暗,只有小铜炉中的炭火透着微弱的红光。这时何奇将画轴在此展开道:“皇上请看。”
辉宗正要赞叹时,就听保和殿的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只见一个人影伫立在门外,一动不动。
辉宗道:“什么人?”
那人影道:“袁太后在哪里?本宫来取她的性命。”
身怀有孕,一定要注意身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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