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阳奉阴违(1 / 1)
宁无妄看他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模样,又泼冷水般补道:
“是一群毒蛇,堆起来有将军府的如厕房那么高。”
“……一……一群……”他似乎想到那密密麻麻的场面,顿时浑身起鸡皮疙瘩起来,头皮发毛,好像已经听到毒信子发出的滋滋声。
他一脸惊惧又极力控制自己,让自己看起来很勇敢地看着面前一脸倨傲的矮萝卜,默默吞了吞口水。
毒蛇了不起啊……
他怕了还不行。
“哼,黑脸怪你再挑衅我我就让你见识我的厉害。”月之颜很满意他的表情,一时间心中积攒的怒气也消了大半。
厉小爷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从小他便在京城里横着走,享受旁人的拥簇和奉承,除了女魔头敢不给他面子外他可谓无往不利,这个矮萝卜今天却想拿一群毒蛇来吓他!
他是那么不经吓的吗!
而且……在女魔头面前,他必须表现得勇敢点,嗯,几年过去了,他不能看起来一点长进也没有!
厉九卿鼓起勇气,挺起胸膛,眉目坚毅地看向矮萝卜:
“你有种就让蛇咬死我!我要是敢皱一下眉头我便不叫厉九卿!”
厉九卿的名字可不止代表他个人,还有整个将军府,未来老将军的继承人,南翎五分之一的兵权,以及足以颠覆两国交战结果的存在,连皇帝都得给他三分面子,是个人都知道怎么做。
其实厉九卿心里是虚的……
他故意曝出姓名就是提醒她别惹自己。
但是却忘了月之颜并不是正常人。
“很好,我的小伙伴昨晚也饿得太厉害了,现在有免费大大餐不吃白不吃!”
……
头一回见有人不惧他这身份的,一时间竟无话可说。
厉九卿唇瓣翕动,脸色有些难看。
“你知道我是谁吗?”这矮萝卜,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的?
宁无妄给他一个自求多福的表情。
“你知道她是谁吗?”她问。
厉九卿面露疑惑之色,她?
这个矮萝卜还能是什么厉害的身份?
“月家的那位小姐。”
月家……
“哪个月家?”
“还有哪个?”宁无妄翻了个白眼。
……
厉九卿吞了吞口水,关于月家那个从小被“流放”出去的小姐的传言他也是知道一些的。
以前还不太相信,现在看她疯疯癫癫的……怕是真的因为脑袋不太正常被赶走的。
“呃,我……我什么都没说……”他支吾着,默默退了一步。
和疯傻之人谈尊卑,他也是够够的。
“现在见识到我的厉害了吧?吓死你!”月之颜很满意他这副表情。
“知道了知道了……”
“还敢不敢叫我矮萝卜了?”
“不敢不敢……”脑袋有问题的人可不敢惹,何况人家还会耍蛇。
在厉九卿眼里,月之颜和耍蛇的画上等号了。
宁无妄看着两人打闹,有些无语。
不知不觉时间已经过去了,让宁无妄惊讶的是,两人竟然成了好友,差点成患难之交的那种!
也是奇葩。
而一上午没见宋颂人影的宁无妄有些担心起来。
他身上的烈风毒刚逼出来,身体还吃不消,这种时候若是被昨晚的黑衣人逮到机会刺杀……
而驿站里还有一个虎视眈眈逮着机会就图谋不轨的驿丞……
宁无妄不敢冒险,留下月之颜看着厉九卿,她直接去了驿官所在的院子,却被告知驿官昨晚遭火灾,虽及时死里逃生,但是受了重伤,已经被移到城里的医馆去了。
同行的……
有驿丞和宋颂!
当问起厉九卿,这厮竟然一问三不知。
“你还知道什么?”宁无妄白了他一眼。这小白模样,亏他还是个小将军,搁在吃人的古代社会还活蹦乱跳至今,也不知是傻人有傻福还是厉老将军的手段雷厉风行替他挡的。
宁无妄宁愿相信是后者。
“呃……”厉九卿被怼得没话说,他算是半主动半被动上了宋颂的贼船,明明和他不熟,现在却共进退同生死,也是挺奇妙的。
不过,虽然他们是同一条船上的伙伴,可人家没把他当一回事。
厉九卿想到一路从京城出发遇到的袭击不断,他现在还一头雾水,不知道宋颂和那伙江湖匪瀣达成什么约定,只知半道季楼非和白子期就坠崖消失了。
虽然他们演的挺像,不过厉九卿也知道肯定是宋颂提前和他们通过气,他才不信堂堂无名阁阁主以及白家那一身蛮力的傻大个那么弱。
直觉告诉他他们在酝酿着什么阴谋,但显然宋颂没有要告诉他的打算。
嗯,同行的还有两个无关人员。
只不过中途也因为黑衣人袭击而失散了。现在生死不明。
“祁连,赵招。”他说。
祁连是国舅爷一个庶出儿子,并不受宠,而赵招亦是如此,赵家人,吏部尚书的庶出儿子,赵昀的兄弟。
宁无妄沉思着,抿唇不语。
国舅爷和吏部尚书是一派的,宋颂前往卞城迎接晟明国太子以及剿匪本来就凶险无比,按理说朝堂里应该没人愿意涉险插足,一来功成与败都和他们无直接干系,二来,他们应该更愿意看到宋颂半道折戟,如此一来储位之争又少了一个竞争对手。
庶出······
宁无妄的眸子似蒙了一层纱,半响才慢慢拨开云雾,染上清亮,褪下一层薄薄的霜。
“原来打的是这个算盘。”她冷哼。
厉九卿和月之颜不解。
“不懂?”她看向表情如出一辙的两人,怎么感觉傻能传染呢?
月之颜是呆萌的傻,厉九卿是单纯傲娇未涉世的傻。
“你觉得祁连和赵招是国舅爷和赵家派来的间谍?”她反问厉九卿。
厉九卿点点头,不然呢?
别说他们两个不受重视的庶出儿子是援军,三岁小儿都不信。
如果说当朝中有谁和颂王对立,是个人都能直接道出国舅和吏部尚书的名。
太明显了。处处掣肘、打压,敢不敢再明显一点?
“不然。”她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
“说人话。”厉九卿心里急得跟蚂蚁爬似的,拽文绉绉的,明明是不学无术胸无点墨的女魔头,怎么竟说他不懂的话,“祁连和赵招也只剩这一个用处了不是吗?还能是国舅爷派来帮助颂王的不成?”
要真如此就见鬼了。
宁无妄轻笑起来,“是,也不是。”
厉九卿瞪大眼睛,急于寻求解释的表情,而从头到尾听不懂的月之颜显然已经放弃了——之所以加入谈话不过是因为无聊,她已经拿起桌上放着的精致点心吃了起来,塞得嘴巴鼓鼓的,看起来又呆又萌。
“你说,明眼人都知道国舅爷和吏部尚书是对立派,如果他们派出自己的庶出儿子与你们同行,若此次剿匪失败了会怎样?”
厉九卿不假思索:
“别人肯定会说是他们捣的鬼。”
宁无妄点头,“不单如此。”
剿匪失败,宋颂将与储位失之交臂,国舅爷一派虽事成却留下难以掩盖的污名,即使太子党不在意,却也不得不因为神秘势力下派的特使考察而有所忌讳,以免将来太子党上位坐不稳江山,民不服君,他们也必然在乎名声。
皇后太子可以壮士断腕割舍与国舅爷的关系和影响,大义灭亲,留下美名,但没有强大雄厚的外戚作为支持,太子仍然坐不稳江山,迟早被四皇子宋祈和六皇子宋朝洺两派挤兑上位。
瞒过特使并非易事。不然当今南翎皇帝就不会放着宋颂这个眼中钉蹦跶那么久了。
换言之,若剿匪成,国舅一派也留得美名。
可国舅的打算并非如此简单,非此即彼。
厉九卿见月之颜吃得那么欢,看得有些饿了,不自觉跟着吃起来。
“国舅爷不会上赶着给自己扣上屎盆子。往往一眼就看穿的阴谋诡计不是阴谋诡计,一眼看透的真相也并非是你以为的真相。”
又念经了。厉九卿心里腹诽。
她没有再说下去,余光瞥向某个地方,嘴角掀起一抹冷意。
宁无妄拎起正在吃东西的月之颜:
“颜颜,守着他,不得移开半步。”
厉九卿一听这话就不满了,守着他?还不得移开半步,话说他是犯人吗?
“嗯嗯。”月之颜一边吃一边死死盯着厉九卿,两人只隔着十厘米,都能看清楚对方脸上的汗毛了,她眼睛眨都不带眨,生怕眨一下眼他就没了。
厉九卿:······
“你要出门?”他推开她,偏头看向宁无妄,可下一秒月之颜又凑了上来,挡住他的视线,他偏不信邪,又侧过头,果然月之颜又凑上前,死死盯着他。
厉九卿真想拍死这个死丫头。
他认识的月家人没这么犟啊,作为美男榜上有名的月少师月泓歌翩翩佳公子一个,他的妹妹却如此呆傻······
宁无妄没有回答,径自走出房间。
关上门。
她仰头望入高远浩瀚的蓝天,眯着眼,风吹动她的裙角,脸上没有半分表情。
真是入乡随俗啊······她竟开始有些习惯皇权阴谋、血色江湖了。
不知想到了什么,宁无妄眉头拧了起来,朝着门外走去。
茗城。
茗城是靠近京城的一座城池,地处中南,是其他城池互相往来通商的重要之地,茗城下有几十个镇,而如今宁无妄脚下踩着的是茗城最西边的一座城镇,庆和镇。
出了庆和镇,再朝西边赶去,便是下一个城池。
庆和镇的繁华程度比不上其他城镇,但也算得上热闹和睦。
宁无妄排在入城的百姓后面,内心有些狐疑着这个小小的城镇竟然也有这么严格的入城检查。
按理说不应如此。
难道说······是背后之人有意涉障?
这个想法一出宁无妄就打消了。
恐怕不是国舅爷一派。
他们要的是宋颂在卞城剿匪途中被刺杀,最好是死于山匪手中,这样他们也就没什么嫌疑了。
而刚出京城就有追杀显然打乱了他们的计划。
祁连和赵招的失踪也应该是意外之外。
起码,在明面上,国舅一派就已经表态,这两人是来助宋颂剿匪一臂之力的,现在却失踪了,于情于理,宋颂都有责任。
“最近是不是不太平啊,前天还没有入城检查,现在抓这么严······”
“是啊,昨天我进城做生意也盘查了一通,祖宗十八代都挖出来,唉,谁敢有怨言啊,民不与官斗。”排队检查的百姓开始絮絮叨叨聊起天来。
“听说昨晚城里出了一伙贼人,不知是不是真的······”
“贼?”
“是啊,我听我大哥的小姨子的弟弟说的,有好几家银子都被搜刮光了,连吃的都不放过,就那种白面馒头肉包子,你知道的,我大哥的小姨子的弟弟的亲戚是做肉包子发家的······”
“梁记包子?”
“是啊,梁记包子。”
“梁记包子可出名了,这庆和镇谁不知道梁记包子啊,那包子皮包肉实,一口咬下去,汁水四溢,啧啧啧······”说起梁记肉包子的美味,听者不免心生向往,脸上带着陶醉的笑意,一时间众人都不约而同地吞起口水来。
宁无妄眼睛眨了眨,贼,就不知道是真的出了贼还是······陷阱了。
她没多想,很快就排到了宁无妄。
“姓甚名谁?家住何地?进城为何?”共有十来名官兵守着,其中一个手中拿着一些画像仔细端详着来来往往的人。
她抬眸看去,只见画像上是······
内心有些震惊,但脸上仍然不动声色。
她化妆技术也不是盖的,此时活脱脱一个翩翩少年出现在众人眼前,皮肤黑了些,但是五官秀气,身姿挺拔,精神奕奕。
“宁翊,离城人,来投奔亲戚的。”
“亲戚?”
“是,亲戚在镇上卖豆腐,家乡遭流匪洗劫一空,我与阿妈阿妹逃出来,阿爹半道被流匪杀死了,阿妈阿妹不久也得病去了,留我一人四处寻求生路,幸而在琉璃镇找了个押镖的活计,这才攒够路费来到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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