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随祎今年真的是疯了一样”(1 / 1)
善意的嬉笑和讨论声让白宴有点恍惚,他忘了自己最后是怎么回答的问题,只记得咕咚翻来覆去地追问,随祎坐在边上露出很感兴趣的表情,直到最后有人岔开了话题,追着问第三个回答的人。
拍摄近景用的摄像机缓缓移开,白宴跳得很快、没有规律的心脏终于平息下来。
“下一个是谁?”咕咚环视四周,话音刚落,练习室的门被推开。
贴了春联的玻璃门碰到了扛着摄像机的编导,发出一声闷响,门外站着一个脸很生的女生,不像是导演组的人。
“所有选手休息大厅集合,马上。”女生的声音很冷静,但还是带着风雨欲来的感觉。
正要关上门的时候,女生才看到曲着腿在地上坐得好像不太舒服的随祎,立马变了脸色,蹲下身来:“随老师,我是宣发组的,选手这边有点情况,您先去休息室休息一下吧。”
随祎的直觉告诉他事情似乎有些严重,顿了顿还是问:“什么情况?”
来通知集合的女生犹豫了几秒,语焉不详的样子:“节目的问题,粉丝这边出了点小情况。”
随祎点点头,站起身给鱼贯而出的选手让了个道,瞥见白宴慢慢地站起来,好半天了还在原地,低着头磨磨蹭蹭不出去。
“小易。”随祎在心里挣扎了一会,喊住他身边的易圣卿,“有什么情况不要着急,先跟经纪部联系。”
“好的。”易圣卿点点头,态度充分展现了自己是个好员工。
白宴跟着易圣卿也看了过来,眼神里有点说不清的东西,表情变得和周围人一样有些慌张,转了个身看向练习室的出口。
“记得先打电话给经纪。”随祎看向他们俩的方向,语速变得很快,但咬字很重。
易圣卿有些奇怪,但还是点了点头,轻轻碰了碰白宴的手臂:“白哥,我们走吧。”
踏出练习室,新春的气氛陡然不见,半小时前喧哗的大厅消失了,只剩下眉头紧锁、神色紧绷的工作人员,低着头用发消息或是在用手机通电话。
负责选手的统筹导演站在休息大厅的台阶上,手袖挽到了肘部以上,脸色不太好地拍了两下手:“大家安静一下。”
大厅里变得一片死寂,统筹导演深吸了口气,说:“节目出了点情况,我长话短说。”
白宴蓦地发现周围人的脸色都变了,甚至能感觉到站在他背后的人咬着牙发抖的声音。
“因为投票的问题,有一些选手的后援会在公开募集。”统筹导演扒拉了一下头发,继续说:“节目收到了一些观众的举报,电视台和平台都收到了批评,也影响到下一期节目的备案号。”
边上的选手吸了口气,像是天塌了一样。
这些年来白宴不算内向,但通常对于人际和环境的变化的适应过程很慢,连来到节目都很难进入到当局者的身份,比如现在,整个大厅的人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气氛中,而他只能很迟钝地理解情况不太好的主要原因。
统筹导演招了个手,场务端着一个蓝色的周转箱走出来,她的嗓子很哑,还是竭力大声:“大家拿了手机都先给公司打电话说一下情况,没有公司的同学请联系自己的后援会,无论有没有募集,都提醒一下,不要发公开募集!不要发公开募集!好吗?”
没有人回答,选手们没什么秩序地走到周转箱前翻出自己的手机,白宴站在人群外等了一会,才过去取自己的手机。
他站在原地,没什么表情地看了看空空的塑料筐,忽然萌生出一种怪异的感觉,好像自己是被关在了这里,认识了几个性格还算不错的朋友,偶尔能见到随祎。
这种感觉只存在了几秒,白宴便强制着抛掉了这个荒谬的念头。
手机用了很久,屏幕上布满了陈旧的细小划痕,开机的过程有点卡顿,白宴等了一会才给阿西播去电话。
提示音响了很久,没有人接通,白宴又给袁圆弹了个语音电话。
“老白!”袁圆的背景音很空旷,大概又躲在洗手间休息,“你们发手机了啊?”
“导演让我们打电话,让粉丝别募集。”白宴说,“你没有公开发过吧,别影响你。”
袁圆叹口气:“我们没发过,不过之前随便,就是我跟你说给你花了好多钱的那个姐姐,她之前买饮料给你投票的购买记录被截图了,有追着这个说的,说随便开募集,不然一个人怎么能出那么多钱。”
“……然后呢?”白宴问。
“我给她发消息了,还没回我。”袁圆说,“现在粉丝这边很乱,节目组的宣传和一个后援会的人在群里吵起来了,还把聊天记录发了出去,好像都没法继续沟通了,让粉丝跟经纪公司沟通去了,我给西哥打电话了,没打通,随便也不回复我,没人告诉我接下来应该干什么。“
白宴忽然从麻木而机械的宿舍生活中醒悟过来,感受到这一切是真实存在且与他息息相关,于是回想了一会统筹导演的话,只好重复:“你记得别公开募集就行,如果有别人要开,你提醒一下。”
“好。”袁圆的声音听起来还算沉稳,过了一会又说:“哥其实你别太担心,大家都在骂前三名,没人理我们,主要是随便,我怕有粉丝人肉她。”
白宴立刻感受到袁圆的话带给他的焦虑,说:“那你赶紧联系她吧,联系到了也跟阿西说一声,让她别再花钱了,我不会晋级的,后天录完淘汰,我就回去了。”
“好吧。”袁圆的口气里有藏不住的惋惜,“老白,其实我挺喜欢你唱歌的,虽然唱得不好吧,但也比你平时愁眉苦脸的样子好看,你唱草木那首歌的时候太美了……”
“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挂了。”白宴被袁圆念叨得头疼,及时打断了她。
袁圆停了两秒,说:“那先这样,总之你别太担心,大家都盯着易圣卿,连随祎一起骂,说导师带进来的还不避嫌什么的,还有李修杰,他唱得比你还难听,现在是第二你知道吗?对了哥你知道你排名吗,现在是五十三,不一定会淘汰的啦,不过你安心比,比完就好了!”
休息大厅的照明灯把整个空间里的人映得无所遁形,白宴呆立着,看着斜纹木地板上自己的影子,有点说不出话来。
郊区的网络不太好,下载软件的时间有点长,白宴沉默着盯着加载的进度条,过了好久才平复下来。
这个袁圆口中粉丝集中聚集的软件不算难用,账号是早前袁圆给他注册的,头像用的是节目组统一拍摄的制服照,页面上的搜索栏一目了然,下拉的榜单里密密麻麻地堆了几十个带了井号键的词条。
白宴纠结了一会,找了个看不见人的偏僻楼梯口,熟练地打下随祎两个字。
演播大楼外的天色已经渐渐暗下来,天空是介于黑色和灰蓝色之间的墨蓝,显得静谧而宽广。
按下搜索之后,关于随祎的内容泱泱而来,像是忽然在白宴的世界里放了一颗肆无忌惮的炸药。
首页是随祎的个人微博,封面是一张看起来不太随意的个人照,下面排列着几个粉丝群和超话广场,显示今天有十几万人在这个广场里发布了新的内容。
大部分是随祎的粉丝留下的内容,有一些是上次录制时候的照片,有一些是今天在演播大楼门口的照片,还有一些加了滤镜和配乐的视频,话题无一不是#随祎only2019#,夹杂着几个净化之类的字眼。
白宴突然意识到似乎真的有很多人喜欢随祎,不是自己想象中的、曾经期望的。
往下拉能看见易圣卿的名字出现在随祎的名字后面,由几个很热门的媒体账号发出,语气不太好,说的话拐了好几个弯,最终都指向一个意思:由易圣卿后援会集资扯到随祎带易圣卿进节目有失公平,都是黑幕,北方想强捧南珠还有人不知道吗?
几条内容的发布时间都在今天下午五点左右,白宴试着消化了一下这几条微博的意思,才点开下方的评论区,跳过顶着随祎头像的用户发言,和袁圆说的大差不差,几乎都在骂随祎,偶尔还会配上个让白宴不明所以的表情包。
“实在不想说,易圣卿配吗?随祎这波真的有点恶心。”
“我真的是要笑死,易圣卿粉丝哪来的脸说不给镜头啊,第一期播之前的预热花絮都能剪出来一个小时了,这不是随祎保的我不信。”
“随祎今年真的是疯了一样,完全没好感了。”
“节目好没意思,易圣卿和随祎什么时候打包滚蛋北方卫视再出来骗钱可以吗?”
“真就张口就来呗,随祎还偏袒易圣卿?主题曲唯一的A都避嫌给了白宴,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易圣卿值得全A好吗?”
白宴感觉到胸腔一阵胡乱绞着的疼痛,手指轻轻碰了碰页面最上方随祎被粉丝修得有些失真,但还是很好看的照片。
手机屏幕显示还有三分钟就要重新上交手机,白宴把自己从乱七八糟的情绪里拔了出来,按照袁圆给到的信息,逐字打下随便的昵称:111111_。
导师用的化妆间里只有小陈一个人在着急,来电铃声没有停歇过,大多数她只是看了眼号码便挂断,专注地用微信向不同的人发消息。
随祎坐在化妆桌前的滚轮椅上,头微微仰着,没什么情绪地闭着眼睛。
手机在茶几上又响了起来,小陈瞥了一眼,是来自北京的座机,还没回忆起这是公司哪台电话,就已经条件发射地接了起来。
“喂?”小陈看了眼随祎,按下免提。
对面是个年轻男性,不太流畅地问:“请问是超级无敌好喝蔓越莓气泡吗?”
“什么?”小陈愣了愣,想起来这个账号是易圣卿后援会的管理者在使用,绑定了南珠娱乐的公用手机号。
“我问,你是不是微博上的超级无敌好喝蔓越莓气泡。”对方放慢了声音,“这里是朝阳网警。”
随祎在化妆镜里睁开眼睛,小陈一阵惊悸:“是有什么事吗?”
“我们这边接到举报,说你在网络上非法集资涉嫌诈骗,我们先了解一下情况。”对方的语气很温和,“你先别紧张,先说一下你这边的真实情况。”
随祎微微皱起眉,像是听到了什么荒唐的笑话。
小陈看了看随祎,拿起手机切回了听筒,一边蹑手蹑脚地往外走:“警察同志,是这样的,我是帮他们做代购的……诶,对,不是诈骗,您说诈骗怎么敢直接发到网上呢对吧!“
化妆间的门轻轻合上,随祎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熟练地切换各个软件的账号。
手机嗡嗡地震动了十几下,不同软件像是爆炸了一样弹出一堆消息。
微信里白宴的粉丝聊天群里乱作一团,有人截了论坛被删除的帖子截图,说第二期节目会延迟上线,还有人发了路人评论白宴的微博,问大家是不是也需要成立一个反黑小组,袁圆在群里安抚大家,说自己已经去了解情况了,让大家别着急,过了半个小时又发了一大段话,让大家别在微博上发募集的内容或是提起募集。
随祎几乎是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
私聊里有几个比较热心的白宴的粉丝都发来关心的消息,袁圆很啰嗦地强调了三遍:“姐,你记得把你的微博和朋友圈的个人信息删干净,我怕有人人肉你!”最后一条消息是一个论坛的扒皮贴,把这个星期购买赞助商饮料金额前十的粉丝都粘贴了上来。
随祎的小号在第六位,后面跟了一串分析:白宴家,一姐,一直说是时差党,买饮料的ip地址我爬了,是北京的,百分之八十是自导自演有富婆粉丝,百分之二十是小团体装富婆。
随祎扯了下嘴角,不自觉露出一点轻蔑的表情,轻车熟路地点开微博登上小号,准备伪造一条内容澄清,方向就是时差党没有人民币托北京的朋友代购。
右下角的私信栏有一个红色的圆点,随祎愣了愣,点开这条来自唯一能给他发送消息的白宴的私信。
[Only2019-白宴:你好,谢谢你这段时间的支持,也谢谢你这么照顾圆圆。我应该拿不到好的名次,你多照顾自己,不用再给我花钱投票。希望这次的事情不会影响到你的生活,祝你一切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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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是真的不想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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