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好啊”(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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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好像是在一夜之间热起来的,白宴在八点多钟拉开了窗帘,感觉到带着很高温度的干燥阳光,像是某种用于杀菌的射线。

随祎躺在**,懒懒地用手臂遮住眼睛,满脸写着想要赖床的意图。

“不起来吗?”白宴问他,顺手脱了睡衣,背对着床找衣服。

随祎适应了光线,木着脸说:“我是无业游民。”

白宴忍不住笑了:“那你休息吧。”

随祎翻了个身,把脸埋在枕头下,有点自暴自弃的意思:“好可怜啊!待业在家还没有人陪!”

“……”白宴默不作声地扭过头去,很难理解地看着随祎。

自从节目录制结束之后,随祎的画风逐渐变得诡异起来,演播基地里那个冷眼看人的导师成了撒泼耍赖的好手,时不时还会陷入莫名其妙的碎碎念里。

白宴偷偷在网上研究过这个现象,据说是失业后遗症。

背负着造成男友失业的愧疚感,白宴从搬家当天开始就很积极地开始找活,大半夜地给阿西又打了电话。

阿西一边刷锅一边骂他:“好你个小子,终于想起这事了。你可是今非昔比了,我跟你说后面特出得涨价,你知道不?”

“有没有比特出稍微赚钱一点的?”白宴直截了当地问。

“现在好几个特出找你呢,先干着呗,只拍几天就拿钱,不挺好吗?”阿西把锅里的污水哗啦一声倒了出去,“哎算了,你下星期来公司一下好了,我这几天多问着点。”

白宴和随祎在家里度过了很悠闲的一周,然后穿好了衣服准备出门。

“……”随祎撑着手从**做起来,扬起连脸不太满意地看他,下巴被拉成一个很好看的弧度。

“……我走了哦。”白宴有点心虚地瞥了眼随祎的喉结,“晚上回来。”

随祎没说话,用力拍了一下肘部下垫着的枕头。

“那你抱我一下。”随祎面无表情地要求,“现在。”

白宴把手里的背包放下,走过去动作很轻柔地把人抱住,抬手裹住随祎身上很好闻的味道,用力地、无声地吸了一大口。

随祎很受用,懒洋洋地说:“再亲一下。”

白宴凑过去,碰了碰随祎的嘴角。

“袁圆他们不来接你吗?”随祎终于满意,提起了正事:“你现在也有粉丝了,在路上注意安全。”

“我直接打车过去。”白宴从床边站起来,把衣角捋平,露出个很放松的表情:“到停车场就好了,袁圆在那边等我。”

随祎想了想,还是没再说话。

“我走了哦。”白宴提起包,第三次说到,小心翼翼的样子。

随祎笑了笑,比了个拜拜的手势。

白宴出了门,关上门的瞬间,听见起居室里随祎的手机响了起来,隐约还能感受到茶几震起来的动静。

季珍在电话那头沉默了接近一分钟,有点不敢相信的样子,问她:“……你认真的?”

“我暂时不会考虑。”随祎眼睛垂着,很淡漠的样子。

“这个不是你以前的梦想之地吗?”季珍诧异,“我记得你刚来南珠的时候,天天说你要去国外哪哪哪做歌,然后进军国际市场。”

随祎想起更年轻一点时候自己狂妄的豪言壮语,有点尴尬地打断她:“我当时随便说的,面试需要。”

“……好吧。”季珍虽然狐疑,还是放弃了追问:“不过这个公司在美洲真的很不错,你过去发展也很好啊,而且在那边南珠也不会为难你,虽然钱可能没有在内地赚的多……但是也不少了。”

“珍姐,谢谢你。”随祎听出一点她的无奈,“我自己会看着办的。”

季珍再度收到婉拒,语气变得不太好:“你是要气死我。”

随祎撑着腰站在沙发旁,看着落地全身镜里的自己,穿着毫无款式的全棉睡衣,虽然还是好看的,但看起来不太有精神的样子。

“你知道的啊,我又不会英语,为了帮你聊这个事,我还找了个翻译,而且你不是不想你爸妈管你吗,去国外也蛮好的。”季珍忍不住又说,“而且我做这事要是被南珠的人知道,我也不好……”

“我没有顾虑。”随祎很诚实:“我不想出国,我以前什么也不懂,随便说的。”

“我知道你尽力了,你不用管我了。”随祎往沙发上坐下,语气柔和了一些:“我自己有数。”

手机那头没有声音,隔了一会,季珍叹了口气:“你自己有数也行。”声音里有很难察觉的惆怅和惋惜。

“之前的事,谢谢你了。”随祎摸了摸鼻子。

季珍明显愣了愣,说:“都谢了几次了。”

“这些事很重要,比其他事都重要。”随祎的解释让她有些云里雾语。

“行。”季珍放弃劝导,“那你之后打算怎么样啊?”

随祎想了几秒,说:“走一步看一步吧,往幕后创作也可以。”

“你别逗我笑。”季珍不相信,“你才多大啊?其实我也挺生你的气的,我熬了多久啊,才碰上跟你合作,你起码要火到三十六岁吧?我靠你就能安详退休了。”

随祎反驳她:“我刚去公司的时候你很不看好我。”

“……有吗?”季珍怀疑地问:“我只记得你天天脸很臭,好像我欠你钱。”

“不说这些了。”随祎忽然想起什么,犹犹豫豫地问:“珍姐……”

季珍很警惕地反问:“又干嘛?我们俩可不是同事了!”

“……就是。随祎抿了抿嘴,很委婉地开口:“北方卫视之前不是拍到了我和小白的视频吗?就是你帮着解决的那个,我就是随便问问……那个视频你有吗?”

听筒里死寂了几秒,季珍忍无可忍地骂他:“你是不是变态啊?”

隔音效果极佳的玻璃外是属于北京的灯光通明,车流在高架上来来往往,画下一道道线条流畅的光带,随祎看了一会,觉得有些烦,用遥控器把窗帘给关上了。

刚刚被挂断的手机还有些热,在茶几上嗡嗡地又响起。

白宴推开门的时候,随祎还穿着早上那套睡衣,神情很泰然地靠在沙发上,正好在对电话那头的人告别:“好的,拜拜。”

“……我回来了。”白宴的手架在门把上,确认他挂了电话才开口,顺带关上滴滴作响的正门。

随祎挂电话时候的表情很柔和,不像是和人谈工作的样子,白宴迟疑了一会,没忍住:“谁啊?”

“小易。”随祎不太在意地说,像平时一样张开手,作出要抱抱的手势。

白宴站在原地看着他,表情有些奇怪。

“怎么了?”随祎问他,“今天不顺利吗?”

白宴盯了他一会,没说话。

随祎心里忽然又涌出来某种很慌乱的情绪,像是不会水性的人在泳池里碰不到底的不确定感,他走过来拉住白宴的手,又把他身上不知道装了什么死沉的包给摘了下来。

“你怎么了?”随祎微微歪着头,耐心地问他。

白宴想了想,还是很直接地问:“你不是说不会把易圣卿推荐给简安妮吗?”

即将二十八岁的随祎几乎百分之百地完成了年少时候的梦想,变成了一个很厉害的人,但白宴不想他变成一个坏人。

“你把他推给简安妮,他以后走歪了你不会难受吗?”白宴义愤填膺的样子,“他不是你的学生吗?”

随祎有些茫然地看着他,消化了几分钟才明白简安妮这个名字出现的原因。

“……不是这个事。”即将二十八岁的随祎变成了很有耐心的人,拉着白宴的手轻轻笑了:“南珠给他出新专辑,有两首歌是他自己写的,让我帮他看看。”

白宴蹙着的眉头放松了一些。

“虽然我已经不是他老板了。”随祎解释,“但是我还是老师,他刚录完就把demo发给我了,顺便打了个电话。”

“嗯。”白宴垂下脖子,有些做错事的愧疚。

随祎看了他一会,笑笑:“你以为我干嘛了?”

“没干嘛!”白宴的脸有点红,“你让开,我要去换衣服!”

随祎拦在他的面前不让人动,有点戏谑地把手机递给白宴:“你不相信的话可以查我的手机,半个小时前才发的文件,密码是你生日。”

“我不看我不看!”白宴挪开延伸,耳朵也微微红着,伸手去推随祎。

两个人拉拉扯扯地跌进沙发里,白宴被压在沙发上动弹不得。

随祎看着他的眼睛,忽然有很安宁的感觉,卸下了全身的力气,把人压得更紧了,闭上眼睛喃喃:“休息,休息一下。”

白宴感受到稳定而有力的心跳声传来,于是安静下来。

“随祎。”过了一会,他问:“你最近有感觉更好吗?”

“嗯?”随祎侧过头亲他的脖子,不明所以地反问:“再碰到我之后,你有变得更好吗?”

脖颈间有绵绵的鼻息,起居室里安静了很久,随祎才轻声说:“有。”

白宴没回答,从随祎的角度看不见他的表情。

“有变更好,真的很好了。”随祎很肯定地说。

计划起回一次和泉是在盛夏时了,随祎已经适应了安安心心呆在家休息的生活,心情好的时候会上网挑一些计划放在工作室的家具。

白宴的工作体感多了起来,也接受了他的建议,每天清晨让阿西开着桑塔纳来接。

随祎提过几次换车,都被阿西很强硬地堵了回来。

“我是他经纪人啊,大明星。”阿西戴着十年前从地铁口淘来的墨镜,很骄傲地说。

白宴扯了扯随祎的衣角,示意他算了。

隔了两天,阿西送白宴回家的时候又凶神恶煞地上楼兴师问罪。

“你干啥让袁圆辞职?”阿西简直要崩溃,“你什么意思啊大哥?”

白宴溜进起居室,拿着湿纸巾做基本卸妆,茫然地看着两人。

“她在你公司上班?”随祎有点无语地看着门口像是来追债的人。

阿西反问:“不然呢?”

“行吧,那我再考虑一下。”随祎毫不客气地关门赶人。

大门隔绝了阿西最后的质问,随祎回过头,看见白宴对他笑了一下,眼角很熟悉地弯了起来。

他走过去,白宴从有点夸张的裤子口袋里掏出一盒牛奶,小声说:“给你带的。”

“谢谢你。”随祎瞥了眼手里利乐包上的logo,是白宴最近接到的短期代言。

白宴一脸认真,点点头像是在肯定自己:“我最近有种感觉。”

“什么?”随祎问。

“我觉得我也可以赚钱养家了。”白宴说完,露出了一个错愕的表情。

随祎听完,也愣了愣。

这是一个很通俗的,近乎庸俗的常见词,轻而易举地概括了这个世界上的大多数人。有的人拖家带口,有的人孑然一身,回到那片屋檐下,就是回到家。

但是他不一样,在随祎完整的记忆里,白宴似乎没有提过这个词。

他暂时还没有找到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原因,也没能在任何一个地方安顿下来。

院长照顾过他,福利院也许能算作个家,但是白宴没说过,福利院一而再再而三地搬迁,最后干脆被取缔了,所以直到最后都没成为第一个家。

随祎觉得自己很轻易地获得了某种很重的信任。

他把那盒牛奶放回了白宴的手心里,声音有些哑:“其实我不会失业的。”

白宴有点迷茫地看着他,啊了一声。

“我的意思是,我很有钱,之后也是。”随祎面不改色地给自己贴金,“最近老是跟你说这些,是因为总感觉如果我过得太好,你就随时准备……像之前那样。”

随祎很笨拙地避开了白宴不告而别的事实,继续紧张而郑重地说:“我会继续做歌,会继续努力的,也会照顾你,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好吗?”

他像是个第一次登上选秀舞台的青涩选手,一番自白后等着评委的最终评价。

白宴表情很沉静地看了他一会,撕开牛奶盒上的习惯,插好了又递给随祎:“好啊。”

随祎的喉咙动了动,还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你跟我一起回趟和泉吧。”白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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