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抉择(1 / 1)
景凝忽然闪到她面前,脸上风雨欲来,掐住她的脖子,狠戾之色不言而喻。
“你做过什么事,自己心知肚明。应该不必我说出来吧?你与别人的交易我并不关心,但是,劝你不要给我找麻烦。一旦灰飞烟灭,你就没有转生的机会了。”
候姬疯狂大笑,毫不畏惧道:“有本事你就杀了我啊!别光是说。陈观殊为了你,从神界逃出来,然后又被天兵押回去。当初怎么就没人这么对我,但凡那个臭男人对我有一星半点的好,我也不至于沦落到如此地步。”
景凝突然就平静下来,收回红绸带。打算放过她。
哪里知道,候姬骤然发狠,掌心变幻出一把匕首,刃上被人施了咒,用力捅进景凝的后背,直穿心口。
她仍是得意笑,“谢景凝,想不到吧。你还是逃不出死亡的宿命。”
景凝踉跄了一下,心口的刺痛马上蔓延至全身,脸上亦是痛苦的神色。
实在承受不住,双膝一软,整个人跪了下来。
她用尽全力拔出匕首丢到墙角,鲜血染了一手,跌跌撞撞地站起来,快步奔着城门去。
意识仿佛在一点一点地流逝。她的目光、耳畔似乎在慢慢地归于平静。
不知是不是幻觉,城门居然自己打开了。
伴随着念咒声,景凝痛不欲生,几乎要痛死过去。
那是神界禁术,神咒。
神界创立之初,初任帝君明言禁止的术法,而今却光明正大地使用。
若是这位老祖先泉下有知,大概会气得当场活过来吧。
景凝心中暗讽。
一个装腔作势的男人眉飞色舞地说着:“候姬,算你识相。立下大功,我定会在帝君面前替你美言几句,让你有转世为人的机会。”
候姬若无其事地拍了拍身上的灰,风轻云淡道:“那就多谢神官了。”
不错,眼前这位正是灰袍神官。
原来,他带领手下天兵抓捕陈观殊之后并没有离开,反而是在此静候良机,想要一举拿下谢景凝。
眼下,他真的成功了。
“果然如帝君所料。谢景凝,你果真没有死。”
灰袍神官扬臂一挥,手下将陈观殊押了上来。很是神气,“昔日老情人见面,二位不说两句吗?”
崇宁照旧那不卑不亢之态,缓缓看向地上挣扎的景凝,眼底一片平静。藏在袖子里的手不自觉地收紧。
灰袍神官早就从天原帝君那里得知谢景凝的过往,自然清楚她的弱点在哪里。往日踩在许多人头上作威作福的女魔头,现下犹如尘垢秕糠一样伏于他的脚下,神态登时不可一世:“谢景凝,你活了上千年,该活够了。当年你杀害战神周昭宣,如今是你偿还的时候了。”
这话不知戳中景凝哪里,竟是怒极反笑:“你们居然说我杀了他?真能扯。周伯恭以为当年的知情人都死光了,所以才肆无忌惮地把脏水泼到我身上是吧?”
灰袍神官脸色大变:“放肆!区区一个蝼蚁,怎配叫帝君的名讳?”
“来人,上刑。”他瞥见不声不响的陈观殊,心生一计,道:“等等,让我们的崇宁神君来动手吧。”
手下呈上一节鞭子。那是神界的抽魂鞭,极粗,受刑之人感受得到不是肉体上撕心裂肺的疼痛,而是灵魂上锥心刺骨的折磨。
景凝刚被捅了一刀,目下奄奄一息。这一鞭子下去,只消片刻,剩下半条命都没了。
天兵们不忍再看。候姬一反常态地露出兴奋之色,曾经的恋人反目成仇,这场面该是何等的惊心动魄?
崇宁无视他递过来的鞭子,不为所动。
显然灰袍神官乐在其中:“瞧瞧,瞧瞧。究竟是视同陌路还是不忍动手?我告诉你,我亲自上阵的话,绝不会手下留情。”
“你自己来,下手轻了重了,我都当没看见。”
谢景凝那样的傲骨,怎么可能不会反抗?灰袍神官就是拿捏住这一点,硬逼崇宁行刑,分明要他们自相残杀。
崇宁闭上眼睛,又缓缓睁开,眼中尽是决绝之意。他接过鞭子,一端垂至地上,慢慢蓄力。
灰袍神官不耐烦地催促道:“还等什么?快点。我还得回去禀报帝君,别浪费……”
话未完,鞭子倏忽离地而起,却不是挥向景凝。只听灰袍神官歇斯底里的大叫:“陈观殊,你想造反吗?你敢!你若敢对我动手,我一定……”
一声闷哼。他的腹部、后背、脑后接连受了三脚,一气呵成。始作俑者正是半死不活地景凝。
转眼一看,她竟跟个没事人一样谈笑风生。
“一个半吊子神官带着一群软脚虾,你还真以为自己得手了?白痴。”
场面一度失控。崇宁手中持鞭,挥退一众天兵,个个倒地不起。
候姬从城墙之上跃下,很是无精打采:“你们能不能把戏演完再反抗?真没意思。”
景凝逮住她,拽着她的领子一顿疾言厉色:“你有病啊。叫你捅你还真捅啊?”
候姬理直气壮道:“那以前你爹捅你,咋不见你有事?”
景凝不由气短,道:“以前用的是纸人身体,没有五感。现在我是……我是真的会痛!”
“我明明就捅偏了好吗?”候姬摊了摊手,目光投向景凝身后,幸灾乐祸道:“这下好了。神君之位是彻底不保咯。”
不顾二人脸色各异,她自顾自说道:“我不管你们之间有什么恩怨。总之,别在我的地盘上惹事,给我留个清净。”
“好了好了,两位祖宗,你们别看来看去的。我把地盘借给你们,你们好好谈,好好聊。聊完了赶紧走。记得把那堆垃圾带走。我就不奉陪了。”
被视为垃圾的灰袍神官两眼一抹黑,彻底晕死过去。
景凝正想说点什么,余光瞥见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抿了抿唇,把话咽了下去。
“你……”二人相隔数丈。崇宁望着她,几番来回辗转,只说了四个字:“没事就好。”
相顾无言。
景凝顿时感觉心口沉甸甸的,险些喘不过气。哪怕心头五味杂陈,丝毫不形于色。
“……”
他笑了一下,不紧不慢道:“我先回去了。后会有期。”说着挥起袖子,一阵风将脚下天兵以及灰袍神官给带走了。
景凝目不转睛盯着他离去的背影。
“他这是要回去请罪啊。”候姬向她挤眉弄眼,观她无动于衷,没好气说道:“你就不能拦他一下?”
他们二人处于对立面,中间是万水千山的距离,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这要怎么拦?如何拦?
景凝终究没说出口。沉默半晌,朝她勾勾手指,神秘兮兮道:“我还有正事要找你。”
候姬心下不爽,虽是恶声恶气:“干嘛?”还是听话地附耳过去。
片刻之后,候姬一惊一乍道:“什么?你要?你居然要……要把这里……你……”
景凝笑眯眯道:“你有什么意见吗?”
候姬泄气道:“随你便吧。”
再说回神界。
借着诏令耀武扬威的灰袍神官被打成落水狗,当然不会放过告状的机会。瞪了一眼身旁没事人一样的崇宁,他心下恼恨之极,在天原帝君面前声泪俱下地描绘了自己经受的凌虐。
也不知是谁笑出了声,紧接着一顿阴阳怪气,“该罚。做错了事确实该罚。帝君不如就按天规来罚吧。”
这是云随神君的声音,与崇宁关系一向要好,怎的今日如此好心?
灰袍不信这邪。正要将话驳回,对方抢先一步,继续说道:“崇宁与女魔头为伍,不惜违逆帝君,坏了天规,是为一。散百私自动用禁术,无视天规,是为二。”
灰袍神号散百。他敢动用禁术,自然是得了帝君的暗示,可他哪里敢指责帝君?那是万万不能说出的真相,还要自己吃下这苦果。
散百并不知,云随正是看准了这点,名正言顺地让他吃一顿罚。好挫挫他的锐气。
崇宁前脚踏进天牢,后脚帝君便安排了重兵把守。
“各位同僚私底下打赌,赌那谢景凝会不会闯上天庭救你?不知哪个嘴碎的把这事传到帝君耳边,结果就变成这样了。”
未进天牢大门,云随的声音远远传来,跨过门槛,替他撑伞的女侍收伞时慢了一步,不徐不疾地跟在后头。
“你猜我赌什么?”
“我观察过了,那姑娘似乎是天生冷漠。你这情意有入她心吗?”
女侍忽然颔首笑道:“瞧崇宁神君这模样,您虽然赢了钱,但也输了。”
云随不禁问道:“哦。我哪里输了?”
女侍道:“人家小两口怕是心意相通,即便不为世人所容,心中有对方的存在,那就是最大的后盾。”
“如眉言之有理。”
这话算是赞同了她的想法。
崇宁不言不语,只是盘腿靠墙,闭目入定。
不多时,有仙奴来报,说是帝君驾到。
看这架势,是要单独与崇宁说话。
屏退左右,天原帝君负手立于门前。
“崇宁啊,你虽然是最晚升上神君之位的,反而是最厉害的那个。”
“天生神力,不是谁都有的。”
“情之一字,比起普通人,身为天神,更加煎熬。你的这种经历,我曾经也有过。”
“你也许不了解谢景凝。身中神咒的人,最容易被消磨殆尽的就是七情六欲。她能撑到现在,我也很惊讶。”
“当初我派下界的每一位神君、神官,几乎都被谢景凝催眠,乃至策反。把杀她的任务忘得一干二净。这其中应该有你暗中的鼎力相助吧?”
“陈观殊,你真的要为了一个品行不端的女子背叛神界吗?她的罪行累累,就算五马分尸仍不能为世人解恨。”
天原帝君由最初的冷静自持转为痛心疾首。最后一句声色俱厉,崇宁徐徐睁眼。又听他说,“陈观殊,我再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找机会将她抓住,交由天庭处置。你仍是神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崇宁神君。”
若要谈及两人的孽缘,那便要从一年前说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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