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集 她过得好,那就值了(1 / 1)
庭院之中唯独剩下一抹落寞的身影。
屋檐之上探出四个脑袋,毫不意外,他们一字不漏地偷听了全程。正要悄悄退场之际,一把红油伞倏地出现在头顶,当即迎头一棒,连连发出响亮的四声,四人齐齐捂头呼通,接二连三地摔了下来。
纷纷摔了个狗吃屎。
唐棣率先骂骂咧咧地爬起来,见到景凝的出现,干笑了一声,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两手各自拎着左右两人、还有一只狐狸,匆匆逃窜。
一个利落的旋转,红油伞回到手里,景凝缓缓落在方岳重身侧,眉眼被黑布遮掩,剩下的半张脸瞧不出她的喜怒。
“可曾后悔?”
他此时的心思似乎跟着千霜的人一齐游离千里之外,冷不防听到这句话,惨淡一笑:“她过得好,那就值了。”
景凝微微仰起下巴,漠然道:“随你。”
“继续当孤魂野鬼还是转世投胎,你自己看着办。”
这种带着执念的鬼魂,一则继续游荡于世间,却未必会像元幼安那样好运,自古就有弱肉强食之说,一旦碰到比自身强的东西,只有成为对方腹中食的下场。
二则是转世投胎,说是如此,然而这数百年来,死后能够顺利转世的人微乎其微。
当长荷三人试图探耳出去,想要听得更清楚时,庭院里却没了任何声音。
唐棣很是遗憾,依依不舍地合下窗板。
这是君以行给翩竹安排的房间,这支偷窥小队恬不知耻地闯了进来。听景凝和方岳重交谈的寥寥数语,以及那样的口气,事情应当不像千霜所说。
至于内幕……
四人求知若渴地盯着翩竹。
翩竹眉心忍不住抽了抽:“我不知道。”
长荷嘿嘿一笑,语气笃定:“以你的性格,景凝如果有事瞒你,哪怕是爬着,你也一定会提刀去砍人!”
言下之意即是:你这么冷静,肯定知道点什么。
翩竹握紧拳头,冷凝着脸瞟他一眼。“难为你了,这么了解我。”
长荷谦虚拱手:“过奖过奖。”
其实,当年叶连雾被赶出家门那事,并非是方岳重所为。他确实喜欢叶连雾不错,可他自小被父亲教育以大局为重,不得损害他人利益。
家里穷得揭不开锅,读书是唯一的出路。
从进了叶府之后,穷苦人家与富贵人家的差距,后宅里那些激烈的明争暗斗明晃晃地呈现在他面前,在无人得知的角落里,方岳重受尽了府中公子小姐的侮辱,唯一一个不会欺负他的便是叶连雾。
事实上,两人连陌生人都算不上。
叶连雾清白尽失那事,方岳重亦是受害者。他没有靠山,自然而然便成了罪魁祸首。而真正的始作俑者却理直气壮地将他赶了出去,与往日里的嚣张跋扈别无二致。
他三番两次想要进城告诉叶连雾,她的堂兄庶妹才是穷凶恶极之人。可是,为时已晚,她已经被叶家赶出家门。
一位得道高人,亦是收叶连雾为徒的那位。他找到了方岳重,据说是此人曾为叶连雾批过命,已经算到她命中有劫,特地赶到颍川。
但是,她命中的那一劫便是方岳重,只有杀了他,叶连雾才能化解点仇恨,大有作为。
翩竹只是简单几句带过,迫不及待地打发了三个人。正吩咐秋灯关门,转眼却看到她一脸为难,顺眼她的视线看去,冷不丁瞥到门后角落里的颀长身影。
翩竹顿时拉下脸:“出去!”
君以行笑了笑,懒洋洋地踱步而来,“好歹你我算是朋友,你怎么老是这么凶?”
翩竹侧过脸,不想看他。冷声道:“你出去,我要休息了。”
君以行一点都不客气,绕着圆桌坐下,给自己斟了一杯茶,慢悠悠道:“你能花时间应付那四个小鬼,怎么就不愿意敷衍敷衍我呢?”
翩竹不置一词。
君以行的唇边挑起淡淡的笑意,话中别有深意:“现在可不是随便穿着道袍、拿着算命幡就能真的算出点什么来。据我所知,有这种能力且能称之为个中强手的,那就是神族之后。”
她垂落下的睫毛不由自主地颤了颤,从容抬起眉梢,“那我倒要听听,你又猜到了什么?”
君以行早就摸索了轮椅的大半机关,半蹲下来平视着她。手探进轮子里,使力按下手柄,除了底盘,轮椅上半部分被缓缓抬高。
翩竹一慌,连忙扶住他的肩膀,不由扬声:“你干什么?!”
“替叶连雾批命的是你,收叶连雾为徒的,是谢景凝吧。”
许是被人看穿,尤其这人还是君以行,翩竹难得恼羞成怒,涨红了脸:“你给我出去!”
见她气势汹汹,似又要发动机关,君以行裆下隐隐作痛,连忙举手投降:“行行行。我走。”
等他离开之后,房间一时之间静下来。
君以行所言只是其中之一,心甘情愿成为叶连雾升仙的踏脚石,方岳重唯一放不下的便是父母。翩竹允诺过他,方家的子孙后代定会成为富贵人家,不愁吃穿,不寄人篱下。
翩竹的脸色逐渐凝重起来,支使秋灯靠近。
“这里不能待太久,改天敲打敲打长荷,让他不必跟那两个人走太近。找个借口,我们先回岛上。”
数日之后,方岳重果真不见了。不过,倒是有人从颍川送来了一份喜帖,说是为报神君救女之恩,特请神君与红衣姑娘到场。
方家与叶家的婚事,成与不成,都闹得人尽皆知。如今竟又和好如初,当真叫人大吃一惊。
毕竟,常言道: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
景凝本是拒了请帖,压根不放在心上。奈何长荷四人喜欢凑热闹,把陈观殊拉上还不够,甚至强行带她上马车。
方府宴上虚无坐席,纷纷向二老拱手祝福。迎亲的唢呐声近在咫尺,方母急忙让女儿给远道而来的神君磕头致谢。
景凝跟随陈观殊在正厅等候。估计是焦急过头,新娘子跨过门槛的时候险些摔了一跤,红盖头被吹落到景凝跟前。
婢女手忙脚乱地捡起来给新娘子盖上去。
行过一礼,新郎官已经到了。又是一番吵吵嚷嚷,景凝兴致缺缺,陈观殊依着她发作,二人途中离席。
不料傍晚之后,六一忽然回到行宫报信。
“不好了……”
他跑得满头大汗,好似身后有恶鬼追杀。山玉给他倒了杯茶水。六一一口下肚,忙道:“方家出事……不对,是叶家出事了。”
君以行望了望行宫外面。一辆崭新的马车停在台阶下面,不禁问他,“你哪里借来的马车?”
六一挠了挠头:“那两家吵起来了,说一定要大哥给他们主持公道,于是便借了我马车。”
“对了,我们在叶家见到了三哥。”
话分两头。本该是大喜之日的叶家,新娘子却在新婚当夜暴毙身亡,方家二老匆匆赶到之时,见到女儿的惨状当即呕出一口老血。
经历夺舍之事,方净宵虽然换了一张陌生的脸,于他们二老而言,女儿比从前听话了不少。
加上叶家小子不顾昔日恩怨,真心求娶。二人本就是两情相悦,几番低声下气后,两位老人便同意了这门婚事。
岂料红事竟变成了白事,叫他们如何接受?
痛哭一场后,顿时将矛头对准了叶家。哪里知道这家人居然不讲道理,反咬一口。
方净宵在婚房咽下最后一口气,此时已被下人抬到庭院里中间,有一位年轻男子正伏身查探尸体。而两家人各立尸体两旁,各执己见,谁也不肯让步。
身为新郎官的叶殊延反而置身事外,立在角落里一言不发,他身上的喜服却换成了便服。正是这样才叫方家二老气不打一处来,几乎骂红了眼。
叶家父母可不怕他们,信口就来:“你们去问问外面的街坊邻里,你们家闺女那档子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能嫁进我们家,你们就该烧香拜佛了。”
“你你你——我苦命的女儿啊!”方母气得一口气差点喘不上来,整个人陷入昏厥。方父望着妻女,不由得悲从中来,老泪纵横。
“各位,想必大家都不愿意把事情闹成这样,不如先冷静下来,好好解决问题。”
顾弥尔从容起身,目光落在角落里,缓缓开口。“叶公子,你说有人顶替了你的位子,把你发晕后并换走了喜服,你可见过对方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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