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成婚3(1 / 1)
季以遥打量着自己的新婚妻子。
或许是等得久了犯了瞌睡,她面上存着将醒未醒的懵懂,看见来人犹如兔子受了惊般眼中一片惶然,烛灯下的肌肤似泛着瓷白的荧光,那抹白却不纯,还浮着丝丝红霞。
季以遥喉间有些干涩,移开眼去,“你可吃过饭了?”
徐笙颔首:“刚刚梅婶子给我送来,用了一些。”
季以遥也点点头,看着她顶着一身繁复妆饰只叫她自个先收拾,他去灶间打些热水回来。
徐笙怕被戳穿新婚还打瞌睡的窘事,一直没敢看季以遥,听着他出门似走远了,微微抬眼环顾一周,没发现季以遥的影子才放心地抬起头松了口气。
她站起身,揉了揉坐得有些麻木发酸的腰间,边打量着这间屋子。
一张榻便占了屋子的一半,榻边摆着一只小桌,桌上放着一木盆,盆中盛着热水,榻脚是一杆衣架子。
另一半一个大书柜规规矩矩安置着十数本书,右边是垒着的七八个大箱笼,她带来的嫁妆箱子也放其中,书架左边是一张长桌,正正搁在窗底下,窗边种着梨花树,此刻的枝头正缀着郁郁葱葱的白花,在风中摇摇晃晃,似在对着徐笙招手。
窗外是一条小路,通向季家后院,后院外头便是黑黑的山林,看着那山林徐笙打了个冷颤,不敢再看,急急地关上窗户。
桌面上被一分为二,一边摆着一方铜镜,并一个木盒子,盒子里装得是徐笙在闺中时常用的物件。另一半儿摆放着季以遥的笔墨砚台,并一本书。
长桌不过两米来长,如此一分,两人的可用空间都不甚宽敞。
徐笙走到桌边,桌子底下隔了两只木凳,伸手搬出一张,对着铜镜卸了身上的装饰,仔细放入木盒子中,再摆放到铜镜边上。思索了一下,又把季以遥地笔墨砚台等一些物什挪到自己这边一点儿。挪好后,走远瞧了瞧,又上前挪点。
反复几次,直到见着季以遥的东西占了书桌大半徐笙才满意。方才走到榻脚边把衣裳脱下放到木施上。
待她刚刚脱掉里衣,身上只余一件肚兜时,身后又传来了开门声,徐笙仓皇看去,正撞入季以遥那双深邃晦暗的眼里,她惊呼一声,迅速蹲下身抱住自己的身子。
季以遥低声道句抱歉,匆匆把门带上。
屋子里又只剩了徐笙一个人,徐笙懊恼地拍拍头,忧虑地看着紧闭的房门,郎君不会生气吧?
她加快手里的动作,穿好里衣,急匆匆地去开那屋门。
屋外季以遥想着刚刚看到的那一幕,少女背对着他,神色像误入凡间的小鹿般惊慌迷茫,玲珑有致的后背曲线一览无余,黑色长发被拢到了胸前,露出后背大片雪白的肤色,一片白中突兀地横过一条纤细的红绳,清纯与妩媚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竟并不显得矛盾。
不能再想下去了。
季以遥闭上眼睛,心里默念着昨个儿刚背下的文章。
听得门开的声音,季以遥睁开那双好看的桃花眼,就见着少女探出半个头来,有些怯怯的邀他进屋去。
季以遥不动声色地进了屋。入门便是那张长桌,他一眼就扫过桌面,心下了然,对着徐笙的语气也更温和了些。
“水快凉了,你先擦洗吧。”
放下木盆季以遥又要往出走。
“你去哪里?”徐笙本就担心刚刚惹恼了男人,此时见着男人又要出屋子,不加思索地伸出一只手拽住季以遥的衣袖。
少女依然是一身正红色的里衣,红衣黑发白肤,更加刺激着男人敏感的神经。
他慌张偏开头。
“那点热水不够两人用,我再去灶间看看。”
说罢便扯出徐笙握着的衣袖,本来徐笙也没紧握,季以遥没多费力就脱身离开。
过了许久,直到徐笙擦洗完后,季以遥还没回来,徐笙坐在榻上闲了一会子,看见屋里空着的火盆,眼珠一转,果然在榻边墙角发现了整整齐齐码好的一小堆干柴。农家冬日都会烧火盆,木柴烧的费不了几个钱,也能暖和些。
徐笙是烧惯了火盆的,那火盆里也埋着火种,没几下子就将火盆生了起来。
季以遥携着寒意进屋时,被屋子里的暖意一裹,舒服得一哆嗦。
就看见徐笙蹲在火盆前,胸前衣领微微敞开,露出大片雪白和微微的沟壑。季以遥顿觉头顶热血往身下流去,他这个角度去看,一切美好尽收眼底。
他有些难堪地背过身。
徐笙听见动静抬起头,看见季以遥背对着她,“你……郎君回来了?我服侍你洗漱吧,咦热水呢?”
“我在灶间擦洗过了。”
季以遥仍是背对着徐笙,声音喑哑。
徐笙站起身有些不解,“郎君怎么一直对着门口?”
季以遥紧绷着身子转向徐笙,却并不看她,“时辰不早了,今个儿也累了一天,早些歇息吧。”
话落,就准备绕过徐笙自顾自地往床榻走去。
徐笙还没寻思清楚男人的话,就见着季以遥行云流水地脱掉外衫鞋袜,躺床上阖上眼睛。
这是什么意思?
她偏头去看季以遥。
这与娘亲跟她说的流程不一样啊。
徐笙怔愣在原地,后知后觉地才反应过来。
他不想碰她!
徐笙心底微冷,站在原地沉默良久,见季以遥似已经熟睡的样子,嘴唇嗫嚅了一下,却只是默默地吹灭了油灯,小心翼翼地爬到榻里侧。
她这才发现,榻上早备了两床被子,她扯了一下嘴角,露出凄然的笑,在黑暗中并不明显。
自然也就没看到,在她睡下后,季以遥突然睁开了双眼,眼中露出些茫然来。
……
翌日清晨。
天还没亮的时候,徐笙就醒了。
本来在家里她就要做早食的,这个点不过比她平时稍微早了一点。
一般而言,新嫁娘到婆家的第一天都是要准备全家的吃食,一是象征着成为了新家的一份子,二是要表现出娘家教得好,姑娘本分能干。
她眼神有些痴呆地盯着大红色的床纱,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自己已经出嫁。她又赶忙转头去寻季以遥,可她身侧早已空空如也,就连被子也在榻脚叠得整整齐齐。
她想到昨晚的事,心中更堵了几分。
可她没空多想,得赶紧去做早食了。
冬日的早晨本就寒凉,月前又下了一场雪,屋里的炭盆早就烧成灰了,徐笙手一伸出被窝,立时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徐笙朝手心哈了口气,用力搓了搓,狠下心猛地掀开被子起身就去套昨晚备好的外衫。
待她整理好床铺准备出屋子时,季以遥推门而入。两个人面面相觑,都很沉默。
“郎……三郎!你起这么早?”
徐笙不知道该不该再唤他郎君,怕惹得他不喜,就改了称呼。
季以遥也没计较这些细枝末节。
“嗯,我向来是卯时正起。”季以遥看着新婚妻子露出不解的神情,解释道:“年后我就要去县里进学了,入学前还需有一场考试,我得多做准备着。”
徐笙知晓了,县学是朝廷办的,不仅束修比其他学堂收的便宜,就连夫子也教导得比外边好些。就是县学只收秀才公不说,每三月都会组织一场入学考,取前十名,更别说每旬小考,每月大考,成绩三次排最后头的便会被劝退,着实难进。当年徐秀才也是考进了县学,不过在里面三月,便被别人挤了出去。
徐笙不再过问,低着头准备绕过季以遥出门去,却不想季以遥出声唤住了她。
“……昨日的事,若是娘他们问起,你不必实说……”
她震惊地对上季以遥的眼睛,这是在教她说谎吗?可他既然不想娘担心又为何不碰她?
徐笙眼中的受伤被季以遥看得真真切切,他觉得有些对不住这姑娘。
可他也没想好,原本他是被逼着娶了自己并不喜的女子,但是前些日子的那些事,让他发现徐笙不似自己古板印象中那样。如今他也说不清对她有着什么样的想法了,但在自己没想清楚前,他不想稀里糊涂地碰了徐笙。
季以遥这些话并不会解释给徐笙听。
徐笙见着男人沉默,心中生怯,自己个儿又忍不住胡思乱想了一回,确是不敢再追问。
她心头寒意更甚,好似这腊月的寒风都比不得。
……
马氏正往灶下生火想烧开水时,徐笙进来了。
“三弟妹,这么早?”马氏偏头往外瞅了眼天色,此刻天才蒙蒙亮。
“不早了大嫂,我来时听着奶那屋有动静了。”
马氏听着这话,忙又往灶膛里添了一把柴。冬日萧寒,得早早把热水备上,不然等会长辈们起身了还没热水洗漱。
季以遥他们屋子偏,当初就是方便他读书专门跟他二哥换了屋子,从西屋到灶房,几乎要跨过季家所有人门前,故徐笙有这一说。
见着马氏牢牢占据了灶台烧火的位置,于是徐笙旋身准备去找别的物什做早食,那满满一大锅水要烧开了可得等一会呢,要等马氏用过了再做早食,可就来不及了。
“大嫂,家里做早食是怎么个章程?”
“倒没什么章程,你看着做吧……缸里有米,你且舀点出来淘洗干净熬粥吧,昨个儿吃了不少肉菜,便弄着清淡点吧,可还得留着点东西过年呢。”马氏头也不回地摇着扇子给灶膛里扇火。
徐笙便走到马氏说的缸前,那缸不过及腰,揭开盖子,黄的白的青的玉米大米豆子掺和在一起,只剩了半缸。
徐笙哑然,昨个儿可听着梅婶子说季家大方,用的是前几月新收下来的稻米!她想着娘亲教导自己的话,朝着马氏又看了一眼,没见着马氏回头,这应该不是马氏给她使绊子吧?
她环视这个小屋子,除去这一个大缸外确实没找到有别的装米的物什,无奈只好舀了一大勺杂粮,寻了个陶罐清洗干净,架在小土炉上生火炖着。她也学着马氏找了只小蒲扇,在炉膛上慢慢扇着。
“三弟妹,你也别嫌着咱家吃这些,昨个儿你的婚宴着实是费了不少新米,可咱家不只吃这一顿,得撑到下一茬新粮熟呀,咱家还有这一大家子得养活呢!”
马氏没有回头也似乎听到了徐笙的心声。
徐笙闻言十分愧疚,若不是为了自己和三郎的婚事,季家也不至于如此,于是她对这一锅粥更加用了几分心思。
穆氏走进来看到的就是灶门边,自己的新媳妇坐在矮凳上一手撑着脸一手扇着炉子。那只撑脸的手把小娘子颊边的嫩肉堆了起来,看着甚是讨喜。
穆氏轻笑着。“大清早的发什么呆呢?”
徐笙听见声响慌忙起身,“娘……”
“二婶来了?正正好我这热水烧好了。”
马氏见着穆氏来了,也忙起身道。
“好,我先送盆热水去娘屋里。”穆氏乐呵呵地应下,又偏头靠近徐笙耳边悄声问:“你们昨晚可还顺利?”
大清早的,徐笙被这话闹了个大红脸,她低头掩住眸中复杂的情绪,只点头。
穆氏听着这话眉头舒展,眼含笑意:“三郎年轻,又是个只会读书的,有什么你多担待点,要是他有不对你尽管来跟我说,我替你收拾他,夫妻呀,是要互相搀扶着过一辈子的,有气两人吵吵也就过了,别积了脾气,让两人离心。”
徐笙听话地点点头,露出脸讨好的笑笑:“有娘这话我就放心了,有娘给我做靠山,我不怕他。”
穆氏被小娘子故意作出的娇憨样子逗得合不拢嘴,徐笙是跟着徐秀才识过字的,自从与季秀才定亲后更是被徐秀才要求学着那镇上县里大家姑娘们的做派,力求礼数周到。可与这穆氏片刻相处,徐笙就觉出她这婆母的谈吐比起那县里专门教导姑娘礼仪的嬷嬷来也不差,她不由得多了几分探究。
“说起来,娘的娘家似乎不在鸡鸣村呢!不知道娘的娘家在何处呢?赶明儿我也得跟着三郎去拜访拜访外祖一家子。”
穆氏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她眼神似那枯干的树枝,一下子变得了无生机。
徐笙被穆氏的转变吓到了,她没想到只是随口一问竟然会让穆氏有这么大的反应。
她轻推了推穆氏,“……娘?”
那穆氏似被唤回神,温柔的水眸中闪过复杂与怨憎,转眼对上一脸关切的徐笙只笑了笑,岔开话题。
徐笙也十分有眼力地不再追问。
不过再聊过几句几句,穆氏就找借口出了灶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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