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寻求（1 / 1）

季以远目光纠结地看着胡氏，她摇摇欲坠地快稳不住身子，可是还坚强地不肯回屋。他有些心软，又多少带点心虚。

二嫂也是他的嫂子，都是一家人，他这样拦着二嫂帮三嫂实在是觉得对不住胡氏。

可是话又说回来，都是一家人，事情还没搞清楚，怎么就要急着定三嫂的罪？

季以远心中闪过无数想法，纵使也愧对胡氏，可也不能由着人冤枉三嫂，至少......至少得等到三哥回来！

“二嫂，您就听我一句劝，你现在身子不大好，回去多歇息吧。”

“身子不大好？”

胡氏听着这话突然大笑出声，她踉跄着步子，身子有些摇晃。笑着笑着，她的眼中又滴下泪来。身旁的季二郎神经紧绷地盯着她，身子做出准备的姿态，防备着她有倒下的趋势就能立马接住她。

“我何止是不大好！你们是真不知道吗？......徐笙那个贱人害得我以后再不能有孩子了！你们为什么还要帮她！”

胡氏终究是绷不住，嚎啕起来。

季家男人们没想到竟有这么个事，季二郎先是一怔，然后一脸不可置信地望向陈氏，“......娘，欢儿说的是真的吗？”

吴氏不让她们说，陈氏早已忍了许久。眼瞧这胡氏自己说出了口哪还能忍住？顺着季二郎地话点点头，补充道：\\\"我道这徐氏这么好心，敢情是早有预谋要害我孙儿呢！\\\"

季二郎眼睛瞬间通红，看向季老爷子：”......爷，您也知道？”

季老爷子默不作声地吸口大烟，移开眼去不看他。

“爷知道这事，还允三郎去找劳什子真相？放着真凶在这不处置还要去找真相？”

季二郎的情绪也激动起来：“爷，奶！您们偏心季三郎我们都知道，但我们也是您亲骨血啊！没得这么作贱我们啊！”

“二哥......”，季以远瞧着这样的季二郎忐忑地唤道。

“你闭嘴！”

季以远的声音更加刺激上季二郎。

“爷，奶，爹娘，二伯二婶。今日必须得把徐笙交出来按村规处置！若你们执意要偏袒三郎......那这季家，便当季家没有我这个人吧。”

“你胡说什么？”

所有人都被季二郎这一番言论惊呆住，陈氏上前就呼了他一个大嘴巴子。

季奶也是气得不轻，几欲站立不稳，幸好被眼疾手快的马氏给扶住，才不至于摔倒在地。她承认虽然偏心些三郎，可她对这些孙子也从来没有不好过，什么东西不是可着他们先？

瞧着事情已经闹到了不可开交的地步，季老爷子吐出一口微黄的熏烟，皱巴巴的眉头紧锁成一个“川”字。

“去把三郎媳妇带出来吧。”

“爷！”季以远有些焦急，三哥去了杏花村，肯定没有那么快会回来的。若是三嫂现在就被定下罪名，那等三哥回来也来不及了！

“带出来！”

季二郎双眼猩红，听着这话上前去一把推开季四郎，几乎是跑着到了小屋，打开屋外插着的门梢一把拉开屋门。

院子里的动静并不小，徐笙在屋内也模模糊糊地听着几句。在季二郎开门前她就已经打扮规整地立在屋子正中央，等着门外的霞光铺进来。

日头已经快落山，昏黄的日光投射在徐笙身上，少女身姿纤细，微微驼着背，犹如西屋窗外那树雪白的耐冬花被风雪压得不堪重负。自从到了季家后她的头似乎大半时间都是低垂着的。

季二郎瞧着这样的徐笙有些心软，他也承蒙秀才教导过几日，很难相信那样清贫正直的徐秀才会教导出这样的小娘子。

可是事实在眼前，这事徐笙撇不开去。

季二郎略微缓和了态度，仍是冷声得唤她出去。徐笙也不反抗，沉默着走出屋门，踏到阳光之下。

徐笙的身影刚一显现，胡氏又闹开来，她头发散乱，被穆氏搀住了身子脖子却伸得老长，好像一头暴怒的狮子，准备随时上前去与徐笙拼命。

“二嫂。”

徐笙走到胡氏面前缓缓跪下。她的声音十分干哑，从晨时到现在，她一丝水米都没沾过。

胡氏死死盯住徐笙的一举一动，比言语更加犀利的仇恨目光仿佛要射进她的五脏六腑。

“我很抱歉......可是我还是得说，我没下毒！”

徐笙不是因着自己投毒道歉。这事不是她所为，她也不会承认。她道歉的是背后下毒的人借了她的手，若是自己再谨慎小心一点也许就不会有这种后果的出现。

胡氏听闻她这话，激动的情绪更加癫狂，“不是你！......你告诉我是谁？你告诉我还有谁啊？呜呜呜，我是看不惯你，你也没必要下手这么狠毒啊......我的孩子啊.....”

她的动作太过激动，穆氏一时没个防备没拉住她，胡氏上前半跪在地上对着徐笙又掐又打。

徐笙只是咬着唇摇头，默默忍受着。

季四郎在一旁看得有些焦急，他想上去把徐笙挡在身后，却被季老二死死拉住。

“呀，二弟妹！”

马氏突然捂着嘴惊呼出声，胡氏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晕过去，整个身子倒在徐笙身上，徐笙正苦苦支撑着她。

季家人手忙脚乱地又去搀扶胡氏，她身子极弱，又冒着严寒出来受这么一遭，已是坚持到了极致。

“去请郎中！请郎中啊！”

季二郎嘶吼着，一把抱起胡氏往屋中跑去。

徐笙听到请郎中，她麻木的脸微动，就要起身。却被陈氏一把摁住，陈氏凶狠道：“你给我跪着，哪也不许去！谁知道你会不会又跑了。”

徐笙轻眨两下眼睛，抑住了快要夺眶而出的泪珠子，乖顺地跪回去。

季家点了灯火，灶上起了火烧了水，穆氏和马氏在屋子与灶房之间来来回回，好几次穆氏瞧着笔直跪在院中的徐笙都欲言又止，第四回出来时，穆氏折了个弯儿，回她房里取了件外裳出来给徐笙披到身上。

“......你也别难过，女人家遭遇这事都是感觉崩了天的，你别怨你二嫂......”穆氏似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张了张口，转身离去。

徐笙轻扯了下身上的衣裳，冰冷的躯体似乎回暖几分，她瞅着穆氏的背影，泪光氤氲了她的视线。

穆氏在快跨进东屋时，似乎听到了一声“谢谢”。

在满天星斗的陪伴下，季以遥到了郭郎中家。郭郎中似乎准备歇下了，他的院中一片漆黑。

季以遥敲敲门，门内应声到：“谁啊？”

“是我，季三郎！”

“吱呀——”，没多会儿，郭郎中的儿子披着件外衫探出脑袋，“季三郎？你这么晚来做啥呢？”

季以遥朝着他揖手道：“深夜到访实在是叨扰您，可我有急事要寻郭郎中。”

郭郎中儿子先是打量两眼季以遥，又抬头瞧眼天色，让出一人的通道，“进来罢。”待季以遥进了院子后，他才又去主屋唤郭郎中。

季以遥在漆黑的院中没等多会儿，郭郎中的儿子又走过来,\\\"三郎啊，跟我去堂屋等着吧。\\\"

季以遥点头称是，堂屋点着一盏烛灯，郭郎中儿子把季以遥带来便离开了，屋子十分安静，若不是窗上透出一个人影，都不知道此间有人。

不多时，郭郎中穿戴整齐地过来了。季以遥忙起身作揖，“叨扰您了。”

郭郎中摆摆手，心知季以遥是为家事来的。他做这行久了，在镇上待的时间也久，那有钱人家里地阴私事儿见过不少，他以为这季家如此清贫也能教导出一个秀才公，那也该是阖家和睦，不曾想也......

他不待季以遥开口：“你是为了那紫茄花来的吧？”

“紫茄花？”

“你不知道？我跟你们家女眷说过了，那元宵汤中加了紫茄花，女子服用少量可以避孕，大量服用是能导致不孕的！”

季以遥并不知道紫茄花这回事，他思索片刻，斟酌着问到：“您的意思是，胡氏是用了那碗放了紫茄花的元宵才导致早产的？”

郭郎中点点头。

“那您可能辨出，那碗元宵中紫茄花的份量几何？”

季以遥继续问道，郭郎中拈胡须的手停住了，他眉毛紧拧，作回忆状。

“这一点确实有些奇怪......那元宵中的紫茄花份量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若是普通女子服了，达不到那绝育的效果，若是孕妇服用，能致其流产......可那位妇人即将瓜熟蒂落，服用那份量的紫茄花，虽有危险，可救治及时也不是不能同时保住大人和孩子。”

“按理说，紫茄花这玩意儿不甚珍贵，可也不是寻常人能有的，更何况紫茄花若想达到这效果，只有其生长季节中的三五日有用，能在应季时制作紫茄花的人，也不是那不懂这药效的。若真是想害那妇人，这剂量也该更大些。”

季以遥听闻此言眉头一凝；“不知这紫茄花价值几何？”

“这紫茄花虽是以茄花花苞为主要材料，可也添了些其他药材。这东西可不该是我们小村子里能有的，最差也是那县上，据我所知，便是制作这紫茄花的原料就要一二两银呢，做好了应是要贵上几分。”

季以遥霍地站起身，他脑子里有灵光一闪。他朝着郭郎中深鞠一躬，正准备告退时，屋外那郭郎中的儿子敲响了门，“爹，季家又来人了。”

季以遥与郭郎中对视一眼，他率先起身去开门，却见着季以远正立在郭郎中儿子身后，还在大口喘着气。

“四郎，你怎么来了？”季以遥语气中透出焦急。

“三......三哥，我是......是来请郭郎中的。”季以远猛的吐出一口气，“郭郎中，您随我去看看吧，我二嫂又晕过去了。”

郭郎中眉头更加紧皱，“怎么会又晕了？大山，你去把我药箱提过来。”

郭大山有些不悦：“爹......都这么晚了......”

“人命关天！”

郭大山不情不愿地进了侧屋，不多会儿，便提了个药箱过来。

“爹，我跟您去吧。”

“去什么去？你衣裳还没穿，等你得到啥时候？”

“我快呢......”

“大山哥，您放心，待郭郎中诊完后，我们定会把他安安全全地送回来。”

季以遥瞧着这父子俩，对着郭大山温和道。

郭大山这才勉强同意，放他们出了门。

郭郎中实在是年岁大了，平时这个时间早已睡下，今日先是被季以遥唤醒，后又被季家请去出诊，赶路到一半就显出疲态了，寻了块大石头坐下休息。

杏花村离鸡鸣村也有十来里，年轻的小伙子快走一个半时辰才能到，如今为了赶路他们已经是把速度行到了最快，郭郎中便有些吃不消了。

季以遥瞧着郭郎中这模样，当即往他身前一蹲，“郭郎中，您上来吧，我背着您过去。”

“这，这怎么使得，还有大半截路呢......”

“还有我呢郭郎中，我三哥背不动了换我来，我有的是一把子好力气！”

兄弟二人劝说着，郭郎中终于趴到了季以遥背上。季以遥起身稍稍掂了掂，确认背稳后才快步行去。

半个时辰后，到了季家门口。

季以遥背了一路，任凭郭郎中和季以远如何说他也没停下半分脚步，他有些担心徐笙，如果二嫂又晕了过去说不准是受了什么刺激，说不定就是知道紫茄花这回事。现在季家都认定是徐笙做的，定会拿她撒气。在这大寒的天气里，季以遥硬是出了一身汗，都湿透了内衫。

季以遥此时才放下郭郎中，季以远早上前一步推开了院门，他一踏进院子，就瞧见灶屋前边不远处跪了个披着藕色外衫的娇小身影。

季以远心中一个咯噔，他没想过三嫂还在院中跪着。他慌忙的想拦着季以遥先不让他进来，可已经来不及了，季以遥已经看见了。

季以遥视线一凝，一眼认出那披着他娘外衫的女子是徐笙。他的俊脸面无表情，眼里闪着寒冰，强忍住心中怒火对着郭郎中道：“劳烦您先去看看我二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