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黄雀在后(1 / 1)
闻言,张显光连忙磕头,一面磕还不忘一面表忠心:“奴婢不敢,奴婢万死不敢!陛下忘了吗,奴婢七岁上便随侍在陛下左右了,事事以陛下为先早已成了习惯。”
“当真?”
“奴婢是挨了一刀的人,无儿无女的,陛下便是奴婢唯一的倚仗。”
昌平帝笑了一声,满意点头:“如此就好,无牵无挂的人,朕用着最安心。”
话落,乌木窗棂外,几声惊雷骤然响起,狂风飒过,密雨倾盆。这场雨来得又大又急,四方天地在刹那之间便立时昏暗了下来。
要变天了。
......
与此同时
乾清宫,西殿小佛堂
洛云依旧是那一身白稠雪缎的禅衣,盘膝坐于蒲团之上,捻动着那一百零八颗金丝楠木念珠。
殿门被轻轻推开,又被合上,进来的是当初在凤仪宫的那个黑袍人。
她撩袍屈膝,恭敬下跪,双手交叠,轻触额间,俯身叩拜。
一段佛经唱罢,洛云轻掀眼皮,微启薄唇:“来了。”
“臣,恭请镇国长公主殿下金安。”
“嗯,既还是来了,那你就需得时刻注意着。那孩子像极了本宫,心思重,筹谋深,决计不肯受人半分掣肘,但同时她身上也有本宫厌恶的弱处,你或许可从此处入手。”
黑袍人应了声是,那烧灼的嗓音就像是用刀去划墙壁,夜深人静时听起来,更是瘆人,“昭和公主最重情义,臣都明白。”
洛云再次闭上眼,叹出一口气,说道:“宫正司先启,这是本宫未曾想到的。不过也好,邓家快完了,就全当是让他们在临死之前为本宫再做一桩善事罢。”
“殿下安心,这回咱们收的是渔翁之利,您就端坐岸上,且看他们鹬蚌相争便是。”
“冷宫的舒妃,你瞧着可还有利用价值么?”
“回殿下的话,臣觉得或许她可以......”话说一半,黑袍人便觉不妥,匆忙请罪:“不,殿下恕罪,臣失言了,此番话不可说。”
洛云却不在意,摆了摆手,淡淡吐出一个字:“说。”
“是。”
黑袍人躬身一礼,说道:“昭和公主自幼受殿下教导,为人做事都极其自信,可自信过了头便是自负。舒妃被打入冷宫的那一日她曾带着星回,亲自去问了女官们的身契,并且还给了救她性命之诺。臣是想......”
“不可。”
洛云出言打断,“本宫告诉你,别想着用这种低劣的招数去骗她。她是在皇宫大内里长起来的,朝政诸事与后宫争斗从小看到大,无论是摆在明面,还是藏在暗里的明枪暗箭都射不中她。你这样不把她当回事,只会让她反应过来,之后她就会毫不犹豫地拔刀,抵上你的脖子,要了你性命。”
黑袍人沉寂了一瞬,“臣愚钝,请殿下明示。”
“她与本宫学了这么些年,每一样都极好,唯有“情义”二字始终是拿得起,放不下,故而,成了她致命的软肋。”
“殿下的意思是......”
“攻心为上。”
......
......
几日之后,黎全的死就好像是石沉大海一般,初落水时尚能泛起一阵涟漪,旋即便被群鲨吞噬,咬下血肉,化为齑粉,尽归虚无,所有人都默契的不再提起。
这几日,朝堂、后宫都是死一般的沉寂,司礼监非常安分,内阁不再死谏,连锦衣卫手里的案子都少了许多。
可在一场一场的秋雨落后,冬日的凛风吹来之时,土壤的气息钻进鼻腔,总还是能闻见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洛昭然孤独一个人,迎着风,站在寝殿外的白玉阶上。
星回从身后走来,披了一件大氅在她肩上,关切道:“主子您怎么了?自从杨姑姑和安尚仪来了之后就总是闷闷不乐的。”
洛昭然笑了笑,对她的问题却避而不答,“什么时辰了?”
“才辰时,今日百官休沐,不必去翰林院。要入冬了,外头冷得很,主子,咱们回屋去吧?我给您煮茶喝。”
洛昭然抿着唇,摇头,片刻后说道:“星回,你去找仲阳,让他出宫帮我递张帖子吧。”
“递帖子?谁家啊?”
星回有些诧异,洛昭然从来不喜与一众官眷交谈盘桓,平日里相交的只有顾家和安家的两位姑娘。
“齐府。”
......
齐府
齐长明接到了仲阳递来的帖子后,愣神了几秒,直到清清楚楚的看见了帖子的最后落着洛昭然亲笔写的名字和昭和公主的私印,终展颜笑出。
即刻大开府门,着人清扫庭院,府中的下人小厮一时还以为是陛下和皇后要亲临呢。
洛昭然是在宫里和安微澜一道用了午膳才出宫的,还特意回了趟翰林院,确定齐子毓一直在典籍阁修书之后才放心的改道去了齐府。
齐家是簪缨世家,门第高贵,从前有过一阵子没落,但万幸出了个齐长明,位极人臣,力挽狂澜,一路升天。
正堂内摆着清一色的黄花梨木青白色桌椅,鱼嘴铜炉中燃着清淡的沉香,乾清宫里也终年都是这个味道。
齐长明亲自引着洛昭然一路进了偏厅的茶室,茶已煮好,他挥退了下人。
“昭和公主,您坐。”
对于齐长明的恭恭敬敬和小心翼翼,洛昭然没多说话,屈膝跪坐下去,齐长明亦是笑着坐在了她的对面。
齐长明端着茶盏,笑意吟吟的说道:“听子毓说,你喜品茗,今日来的正巧,这是前几日川渝总督孝敬上来的蒙顶甘露,你尝尝,若觉着好,走时将剩余的都带回宫去。”
“邓家的事,齐首辅与顾指挥使已达成同盟?”
齐长明一怔,答非所问:“若不喜欢蒙顶甘露,我这儿还有好些名茶,你若瞧得上,统统拿去。”
“想一石二鸟?利用邓家拉下司礼监的同时,还想让张显光狗急跳墙撕扯下邓家?”
洛昭然倒扣茶盖,凌厉的眸光直面齐长明,语气逐渐加快,将那层鼓面直接一刀捅破:“你们以为这是在坐享其成吗,邓家和司礼监双双下马,得益者是谁,显而易见,即便是个蠢材也能看的出其中猫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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