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过去（1 / 1）

“什么？”秦朝云愣住了，她根本不懂什么是白化病，压根听都没听过。

林音耐心地解释：“白化病患者最基本的体征就是白发白眉白睫毛，以及淡粉色的瞳孔。”

秦朝云回想起来，那个下雨的午后，男人的瞳孔像戴了漂亮的美瞳，她以为那是艺术，若不曾想是病。

“还有，他不仅有雪白的肌肤，更重要的是怕光、体质弱、易生病。”

“那....那他为什么会得这种病？”

林音沉默了一会儿，说：“大概是近亲结婚吧。”如果他不是凶手，那还蛮可怜的。

看着闺蜜难过的表情，林音又说：“不过你放心吧，他现在没事，退烧就好了。”秦朝云感觉心里闷闷的，原来美丽也是一种负担，她想，是不是白珉也很痛苦呢？

童年如同下水道里肮脏的污垢，争先恐后堆积着想要冲出那暗无天日的生活，但迎接它们的却是臭气熏天的垃圾堆。

垃圾，永远只能待在垃圾堆里。

那是白珉不愿回想的过去，也是他无论怎样挣脱也无法忘却的过去。

四五岁的时候，白珉看着自己与其他小孩不同的外表，爷爷告诉他，因为他是小天使。

六七岁的时候，白珉欢欢喜喜上了小学，流言蜚语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他殷勤地交朋友，却换来其他小孩的冷眼与排斥。

“你一定是怪物！”

“是不祥的代表！”

“我知道，因为他妈是被亲哥哥强迫才有了他的哈哈哈。”

那些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的话充斥在白珉的耳边，小小年纪的他不懂什么是强暴。白珉只知道，从那时候起，他便一直被孤立，被当成异类。

天真的白珉回家问爷爷，爷爷慈爱的目光曾一度是他的救赎，但是慢慢的，白珉成长的环境变成了家暴、吵闹、殴打。

妈妈的痛哭抱怨，以及爸爸的严刑鞭打，这都是白珉童年的家常便饭。

家丑不可外扬，街坊邻居纷纷投来冷漠的目光，以及嘲讽的凑热闹，白珉忽然明白，原来他真的是那个异类。

白珉十五岁的时候，正是叛逆期，他为这讨厌的外貌，特意将头发染成了黑色。但是无论他怎么染，染多少次，那可恨的白色还是会长出来。

野蛮生长，周而复始，生生不息，就像他的生活带给他的苦难，永远没有尽头。

妈妈时常会打他，说他不该出生，爸爸也没有好脸色，用滚烫的烟头烙在他的皮肤上。

他怕光，只能穿深色的衣服，他的视力不好，瞳孔是淡粉色，他站在冰天雪地里，没人当他是个活人。

后来白珉长成少年，终于接受了现实，他就是那个名副其实的罪孽种子，舅舅与妈妈的衍生恶果，才有了他。

耻辱、谩骂与嘲讽这些东西好像天生就顶在白珉的头上，万分之一的概率，为什么选中了他？

而白珉唯一的温暖，是他的爷爷，亦是外公。爷爷总是会慈祥笑着，告诉白珉他不是异类，告诉白珉他是天使。

爷爷的存在是他唯一的侥幸，唯一活在世上的侥幸。爷爷带他走遍了很多医院，可惜始终无果，白珉还在医生口中得知：白化病的患者寿命不长。

有一次，爷爷偷偷瞒着他上街卖水果赚钱，收摊的过程中被一辆奔驰撞飞，当场去世，后经警方核实，司机是酒后驾驶。

对方曾要求白珉的父母私下和解，并给了一百万的和解费，父母的贪婪刻进他眼中，那是用爷爷的命换来的荣华富贵。

当世上唯一的光也没了的时候，白珉便无所畏惧，那是他第一次杀人。

一命还一命。

父母逃窜后，白珉被警方捕获，并被心理医生诊断为精神病患者，无罪释放，但要一辈子待在精神病院接受治疗。

十八岁，那年的白珉刚成年，爷爷只不过想多赚点钱给他买一辆炫酷的摩托车。

之后的一个雨夜，白珉逃了出来，他浑浑噩噩走在大街上，车来车往，纷纷避行，人们当他是傻子，破口大骂。

白珉想结束这罪恶的一生，他才十八岁，本应是最好的年华，他却体验尽了人生苦厄，流离失所的他，死亡是最好的选择。

后来，一辆低调的法拉利停在白珉面前，紧急的刹车溅了他一身雨水，更加狼狈不堪。

那个给予白珉第二次生命的人，叫林勇先。是隔壁S市响当当的人物，是考古圈子的龙头，也是林音的爷爷。

白珉的视线被跑车的前灯刺得睁不开眼，体质不好的他以为自己快死了，眼前也一片白茫茫，最终身子软软地倒了下去。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远芳侵古道，晴翠接荒城。

白珉醒来，看到房间的墙上挂着一副字画，写着那一首诗。还未完成的学业承载了爷爷的心血，白珉痛不欲生，仰天怒吼命运为何如此不公。

他没有死成，这意味着命不该绝。

他的双手狠狠捶在床上，干裂的嘴唇毫无血色，这时门开了，一个老人拄着拐杖走进来。

林勇先看着白珉的外表，说：“年轻人，你很特别，可别轻易想不开啊。”

虽然眼前的老人是算是他的救命恩人，但低谷期的白珉并没有给其好脸色。

林勇先也不生气，他略带欣赏的目光看着白珉继续说：“你的事我也听说了，可我觉得你不像是一个精神病，而是一个充满了智慧的少年。

白珉依旧不理睬，林勇先笑了。自从在新闻报道上看见他的那一刻，林勇先就确定，如果将之好好培养，一定是个不错的手下。

白珉身上的狠劲，以及他的经历是不多得的材料，正是因为这些，他对所有涉及感情的事潜意识抵抗与排斥。

林勇先看中了这一点，更何况白珉年纪轻轻便学会了杀人，尝过了刀尖上的甜味，便会更好拿捏。

是什么令白珉心甘情愿来到S市，为林勇先效力，成为一个特工杀手，这样一个身份转变的背后，究竟是怎样的说服力与代价。

此刻，在雨点酒店中，白珉又陷入了噩梦。这是他无法摆脱的心魔，他的眉头紧紧拧在一起，似乎马上要将伤口撕裂开来。

已经晚上八点钟了，白珉整整昏睡了两个小时，秦朝云寸步不离守着他。林音在刚刚已经回去了，所幸白珉并无大碍，秦朝云伸手轻轻抚平他的眉头。

秦朝云心里觉得很惆怅，她百度查了白化病科普，这样好看又特别的一个特征，竟然是一种病，而且还是极其罕见的一种病。

等白珉平静了一些，秦朝云再次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退烧了，她稍微放了心。

身为秦家千金，这么晚了还不回去有些不像话，秦朝云看了一眼白珉，还是有些舍不得，毕竟她有好多话想问他。

于是她当机立断，扯了个谎言，给秦父的短信中通知他今晚留宿林音家，当然了，好闺蜜那边秦朝云也预备打个招呼。

但她想了想刚才林音的表情，觉得如果告诉她了她非但不会同意，还会把真相告诉秦父。秦朝云头疼了一会儿，想来想去还是回家算了，就告诉秦父晚点回。

又等了一会儿，秦朝云打了个哈欠。终于等到了白珉醒来，他睁开眼，女孩巴掌大的小脸凑到眼前，随后惊喜道：“怎么样，好点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