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移民之旅 第一章 如是我闻(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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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都,夜,春夜,秦淮旧院依旧一派灯红酒绿,王公贵族,文人骚客将这沿河的风月场弄得笙歌不断。 虽然没有了八艳,虽然大明的江山去了一半,却依旧挡不住这无边的风月。

河边静僻的一角,尚书府的后花园,在皎洁的月色中显得十分安详,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飘散在假山楼阁之间,忽然一阵香风袭过,一个倩影小步盈盈来到客厅的落地花窗前。

少女身材娇小,杏红色的薄绸女衣,紫绒绣花湘裙,湘裙里面是半指大小的桃红绣鞋,乌亮的秀发轻轻往上一绾,没有繁复的珠坠,只在髻边斜cha着一枝金嵌红宝石的杏花簪,淡雅端丽。 柳叶眉儿下一双凤眼,仿佛两泓甘洌的清泉,流溢着波光。 只是那俊俏的面庞,仿佛有一缕淡淡的雨雾袅绕着,好像秦淮河中的楼台,朦胧中透着凄迷。

半月之前,索虏豫亲王多泽帅三十万大军攻破扬州,史阁部以身殉国!扬州八十万百姓,惨遭索虏屠杀!奈何国人不醒,依旧夜夜笙歌,史阁部死得冤啊!

柳如是的眼眶中含满泪水,听着客厅中众人轻声抽泣,终于再也忍不住,猛地冲进客厅,乳燕般跪倒在地上,对着钱谦益大喊一声:“尚书公!”喊罢已是泣不成声。

众人大惊,无不泪流满面,钱谦益更是老拳捶腿,徒呼奈何。 他心里觉得羞愧。 自己堂堂东林党的领袖,当世之大儒,南明地礼部尚书,若论血性,却教自己的娘子给比下去了。

“夫人快快请起!”钱谦益的门生,黄宗羲擦干眼泪,急忙站起来说道。 若说这女人中有他佩服的人。 面前的柳如是正是其中之一,不但为秦淮八艳之首。 花容月貌,更是满腹经纶,才情纵横,尤为难得得是,柳如是风骨清奇刚硬,素有大义,所以才被冠以女中清流之美称。

柳如是止住哭声。 眼前恍惚晃动着史可法最后站立在城头,威猛无畏的身影,大声说道:“诸君皆是尚书公的友人,我也无需隐晦。 今日索虏逼近南都,我大明亡国在即,各位皆是我大明中流砥柱,就请放开党派之争,群策群力。 救救我中原地百姓吧!”

钱谦益心头猛地一痛,眼泪又流了下来。 他是有心无力啊!本来他以为凭借着清流的力量能够制衡把持朝纲地马士英和阮大铖,不想自己提拔的那些东林党人被掌握兵权的马士英贬的贬,架空的架空,就连史可法也被他们排挤到扬州,最终殉国。

我真的老了。 没用了!钱谦益老泪纵横,无力得抬抬手道:“夫人,起来说话。 ”

柳如是的凤眼红肿,看着丈夫憔悴地样子,也是心疼,点头应了一声,缓缓站起来。

“夫人忧国忧民,我等深感钦佩,奈何朝中马士英、阮大铖之流一手遮天,我们徒有报国之志。 却无报国之门啊!如今也只有步卧子兄之后尘。 召集义军,举民抗清!”李待问扼腕厉声说道。 那张书生的脸也因为悲愤变得通红。 同为文人,华亭才子陈子龙早因看不惯权党专政,辞官自组义军抗清,也因此和柳如是擦肩而过,空留一段惆怅。

众人慷慨激昂之际,刘管家远远轻咳一声,待钱谦益招手后,急忙走到钱谦益耳边,低语了几句。 钱谦益惊讶失声道:“他怎么会来,传!”

众人纷纷停下来,心中猜测来人到底是谁,为何钱谦益如此惊讶。 片刻只见门外大步走来一人,年纪不过二十出头,剑眉星目,皮肤黝黑,身材壮实,走路也发出咚咚之声。

“门生郑成功见过老师!”郑成功鞠躬行礼,同时大声喊道。 拜见完老师这才见过师娘和其他人。

“成功,距离上次一别,不过半年,你不是回福建了吗,怎么会突然到访?”钱谦益看着自己的高足,谨慎问道。 郑成功是 柳如是替他代收的弟子,也曾在绛云楼外驿馆小住过一段时间,只是因为他老子郑芝龙是个海盗头子,钱谦益多少有点顾忌。 现在兵荒马乱之际,虽说有那点师徒情分在,可是敌是友却不大好说。

“说来话长,老师,各位,成功当日听闻北京攻破,便投笔从戎,告别老师回父亲军中效命。 不想父亲性格犹疑,举棋不定,成功一怒之下带兵出走,大举义旗。 一月前,成功接到密报,潜入扬州。 今日才得以拜见老师,还请赎罪!”郑成功说着话,向钱谦益鞠了一躬。

“你去扬州了?”钱谦益大感惊异,急忙问道:“见到史阁部了吗?”

郑成功点点头,环视一下众人,接着说道:“我接到的密报正是和史阁部有关,老师,我想替您引荐两人,他们就在门外等候。 ”

“哦,快请!”钱谦益不知道郑成功卖什么关子,却也对郑成功引荐之人感到好奇。

郑成功微微一笑,对着门外大声喊道:“熊大人,有请!”

众人纷纷将眼光集中在门口,想看看郑成功引荐的到底何人。 为首一人大步走了 进来,只见来人一身黑色绒袍,身材魁梧健硕,额头饱满,一头长发向后扎起,垂在肩上,一双虎目闪着精光,鼻梁上的一道伤疤静静趴着,更显得整张面孔充满刚毅和冷峻。 不是熊天赐是谁?

“这位是我大哥,熊廷弼经略大人的后人,熊天赐千总大人!”郑成功不无骄傲地大声说道。 此言一出,众人心头震惊,钱谦益更是热泪盈眶:“难怪生地如此 龙威虎猛,原来是名门之后,老朽今日得见,三生有幸!”

“尚书大人客气了,能在此见到当代如此之多的大儒,当是天赐的福分!”熊天赐微微一笑,转眼看到正在打量她的柳如是,朗声说道:“这位想必是河东君吧?”

柳如是一愣,河东君这个名字好久没有人叫过了,不由让她联想起曾经的快意人生,激昂文字,她脸色一红,盈盈行礼道:“柳是见过熊公子,不知公子身后是哪位俊贤?”

众人听闻柳如是的话,这才将目光转移到熊天赐身后地黑衣人身上。 黑衣人身材中等,一直低着头,头上带着一个斗笠,看不清面容。

片刻,黑衣人听得室内寂静,肩膀颤抖片刻,缓缓抬起头,摘下斗笠,一个文气的书生脸出现在众人眼前,与其不相称的是,脸颊上挂着一道两寸长的伤疤。

“史阁部!”众人失声惊呼。 钱谦益颤颤巍巍,老泪纵横,一步一步走到史可法的面前,嘴角哆嗦着,忽然哇的一声大哭,身体倒在史可法的身上,晕死过去。

“尚书公,尚书公!”史可法眼泪一个劲往下流,忽然见钱谦益晕倒,急忙搀扶到太师椅上,柳如是快步上前,又是捶背不是揉捏人中,片刻钱谦益才长吁一声幽幽转醒。 他已经六十多岁了,已经无法再承受这种大悲大喜的刺激。

“史大人,您可真吓着我们了,究竟是怎么回事?”黄宗羲见老师转醒,松了一口气,这才问道。

史可法眼中闪过痛苦,似乎不忍回忆扬州城破的惨状,他的嘴唇已经不知不觉被咬破,颓然说道:“可法本来一心以死殉国,奈何郑公子和熊大人在城破之时,带人将我这幅皮囊抢回,这才苟延残喘至今。 ”

“不过近日来,听得熊大人苦心相劝,可法已经决定和众位站在一道,反抗索虏,捍卫我中原,誓为扬州城八十万百姓报仇!”史可法眼睛中似乎喷出火来,将在场所有人地热血都点燃。

“誓灭索虏,还我河山!”

熊天赐看着众人,心中不禁激动莫名。 这些文人武官都属于清流,虽然他们有着宏伟地报国之志和牺牲精神,但也因为秉直的个性缺乏政治手段,这才被马士英之流压得抬不起头来。 当然,讨论已经成现实地现实没有任何意义。 想着,熊天赐忽然问道:“尚书公,史阁部大人,不知后面有何打算?”

随着熊天赐的问题,情绪激动的众人渐渐冷却下来,颓然回到座位上,纷纷低头不语。 柳如是环视一眼众人,再看看钱谦益,忽然说道:“南都之危迫在眉睫,刚才听闻郑公子提及已经开始纠集义军,熊大人也归为千总,是否能够派兵前来保卫南都,而且史阁部安然无恙,号召力仍在,索虏吞噬我江南之计未必能够得逞!”

史可法颓然摇摇头:“夫人大义可法表示钦佩,只是朝廷现在已经不是以前的朝廷了!扬州城坡之后,我联系到一个亲密旧部,他告诉我阮大铖暗中通敌,只怕朝廷之中抱此想法之人不在少数。 皇上偏信偏听,根本不理朝政,南都怕是保不住了!再说,多泽三十万大军压境,熊大人和郑公子的人马那是杯水车薪,至于老朽,只怕以lou面就会被投降派抓了献给多尔衮!”

“难道天要亡我大明?!”钱谦益老泪纵横,仰天长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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