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回 出囹圄英雄惨戮 走天涯淑女传书(1 / 1)
词曰:
生离死别,甚来由,这般收煞。难忍处,热油灌顶,阴风夺魄。天涯芳草尽成愁,关山明月徒存泣。叹金兰割股啖知心,情方毕。
秦与晋,堪为匹。郑与楚,曾为敌。看他假假真真,寻寻觅觅。玉案琼珠已在手,香飘丹桂犹含色。漫驱驰,寻访着郊原朝金阙。
调寄《满江红》
天地间是真似假,是假似真。往往有同胞兄弟,或因财帛上起见,或听妻妾挑唆,随你绝好兄弟,弄得情离心远。倒是那班有义气的朋友,虽然是姓名不同,家乡各别,却倒可以托妻寄子,在情谊上赛过骨肉。所以当初管鲍分金,桃园结义,千古传为美谈。
如今却说唐帝发放了窦建德,随将王世充一干臣下段达、单雄信、杨公卿、郭士衡、张金童、郭善才,着刑部派官押赴市曹斩决。时徐懋功、秦叔宝、程知节三人晓得了旨意,知秦王已出朝堂,如飞多赶到西府来,要见秦王。秦王出来,大家参拜过了,叔宝道:“末将等启上殿下:郑将单雄信,武艺出秦琼之上,尽堪驱使。前日不度天命,在宣武陵有犯大驾,今被擒拿,末将等俱与他有生死之交,立誓患难相救。今恳求殿下,开一生路,使他与末将一齐报效。”秦王道:“前日宣武陵之事,臣各为主,我也不责备他;但此人心怀反复,轻于去就,今虽投服,后必叛乱,不得不除。”程知节道:“殿下若疑他后有异心,小将等情愿将三家家口保他,他如谋逆,一起连坐。”秦王道:“军令已出,不可有违。”徐懋功道:“殿下招降纳叛,如小将辈俱自异国得侍左右,今日杀雄信,谁复有来降者?且春生秋杀,俱是殿下,可杀则杀,可生则生,何必拘执?”秦王道:“雄信必不为我用,断不可留,譬如猛虎在押,不为驱除,待其咆哮,悔亦何及?”三将叩头哀求,愿纳还三人官诰,以赎其死。叔宝涕泣如雨,愿以身代死。秦王心中不说出,终久为宣武陵之事,不快在心,道:“诸将军所请,终是私情,我这个国法,在所不废。既是恁说,传旨段达等都赴市曹斩首号令,其单雄信尸首,听其收葬,家属免行流徙,余俱流岭外。”三人只得谢恩出府。徐懋功道:“叔宝兄,单二哥家眷是在尊府,兄作速回家,吩咐家里人,不可走漏消息。烦老伯母与尊嫂窝伴着他,省得他晓得了,寻死觅活。弟再去寻徐义扶,求他令媛惠妃,或者有回天之力,也未可知。知节兄,你去备一桌菜,一坛酒,到狱中去,先与雄信盘桓起来。我与叔宝,就到狱中来了。”
却说单雄信在狱中,见拿了王世充等去,雄信已知自己犯了死着,只放下愁烦,由他怎样摆布。只见知节叫人扛了酒肴进来,心中早料着三四分了。知节让雄信坐了,便道:“昨晚弟同秦大哥,就要来看二哥,因不得闲,故没有来。”雄信道:“弟夜来倒亏窦建德在此叙谈。”知节叹道:“弟思想起来,反不如在山东时与众兄弟时常相聚,欢呼畅饮,此身倒可由得自主。如今弄得几个弟兄,七零八落,动不动朝廷的法度,好和歹皇家的律令,岂不闷人!”说了看着雄信,蓦地里落下泪来。此时雄信,早已料着五六分了,总不开口,只顾吃酒。忽见秦叔宝亦走进来说道:“程兄弟,我叫你先进来劝单二哥一杯酒,为甚反默坐在此?”雄信道:“二兄俱有公务在身,何苦又进来看弟?”叔宝道:“二哥说甚话来,人生在于世,相逢一刻,也是难的。兄的事只恨弟辈难以身代,苟可替得,何惜此生。”说了,满满的斟上一大杯酒奉与雄信。叔宝眼眶里要落下泪来,雄信早已料着七八分了。又见徐懋功喘吁吁的走进来坐下,知节对懋功道:“如何?”懋功摇摇首,忙起身敬二大杯酒与雄信。听得外边许多淅淅索索的人走出去,意中早已料着十分,便掀髯大笑道:“既承三位兄长的美情,取大碗来,待弟吃三大碗,兄们也饮三大杯。今日与兄们吃酒,明日要寻玄邃、伯当兄吃酒了!”叔宝道:“二哥说甚话来?”雄信道:“三兄不必瞒我,小弟的事,早料定犯了死着。三兄看弟,岂是个怕死的!自那日出二贤庄,首领已不望生全的了。”叔宝三人,一杯酒犹哽咽咽不下去,雄信已吃了四五碗了。此时众禁子多挨进门来,站在面前,门首又有几个红头包巾的人,在那里探望。雄信对两傍禁子道:“你们多是要伺候我的?”众禁子齐跪下去道:“是。”雄信便道:“三兄去干你的事,我自干我的罢!”叔宝与懋功、知节,俱皆大恸起来。雄信止住道:“大丈夫视死如归,三兄不必作此儿女之态,贻笑于人。”叔宝叫那刽子手进来,吩咐道:“单爷不比别个,你们好好服侍他。”众刽子齐声应道:“晓得。”懋功道:“叔宝兄,我们先到那里,叫他们铺设停当。”叔宝道:“有理。”知节道:“你二兄先去,弟同二哥来。”懋功与叔宝洒泪先出了狱门,上马来到法场。只见那段达等一干人犯,早已斩首,尸骸横地。两个卷棚,一个结彩的,一个却是不结彩的。那结彩的里边,钻出个监刑官儿来相见了。懋功叫手下,拣一个洁净的所在。叔宝叫从人去取当时叔宝在潞州雄信赠他那副铺陈,铺设在地。
时秦太夫人与媳张氏夫人,因单全走了消息,爱莲小姐,在家寻死觅活,要见父亲一面。太夫人放心不下,只得同张夫人陪着雄信家眷前来。叔宝就安顿他们在卷棚内。只见雄信也不绑缚,携着程知节的手,大踏步前走,一边在棚内放声大哭,徐懋功捧住在法场上大哭。秦太夫人叫人去请叔宝、知节过来说道:“单员外这一个有恩有义的,不意今日到这个地位,老身意欲到他跟前去拜一拜,也见我们虽是女流,不是忘恩负义的人。”叔宝道:“母亲年高的人,到来一送,已见情了。岂可到他跟前,见此光景?”秦母道:“你当初在潞州时,一场大病,又遭官事;若无单员外周旋,怎有今日?”知节道:“叔宝兄,既是伯母要如此,各人自尽其心。”如飞与雄信说了。秦太夫人与张氏夫人、雄信家眷,一总出来。叔宝扶了母亲,来到雄信跟前,垂泪说道:“单员外,你是个有恩有义的人,惟望你早早升天。”说了,即同张氏夫人,跪将下去,雄信也忙跪下,爱莲女儿旁边还礼。拜完了,爱莲与母亲走上前,捧住了父亲,哭得一个天昏地惨。此时不要说秦、程、徐三人大恸,连那看的百姓军校,无不坠泪。雄信道:“秦大哥,烦你去请伯母与尊嫂,同贱荆小女回寓罢,省得在此乱我的方寸。”太夫人听见,忙叫四五个跟随妇女,簇拥着单夫人与爱莲小姐,生巴巴将他拉上车儿回去了。
叔宝叫从人抬过火盆来,各人身边取出佩刀,轮流把自己股上肉割下来,在火上炙熟了,递与雄信吃道:“弟兄们誓同生死,今日不能相从;倘异日食言,不能照顾兄的家属,当如此肉,为人炮炙屠割。”雄信不辞,多接来吃了。秦叔宝垂泪叫道:“二哥,省得你放心不下。”叫怀玉儿子过来道:“你拜了岳父。”怀玉谨遵父命,恭恭敬敬朝着单雄信拜了四拜。雄信把眼睁了几睁,哈哈大笑道:“快哉,真吾婿也!吾去了,你们快动手。”便引颈受刑,众人又大哭起来。只见人丛里,钻出一人,蓬头垢面,捧着尸首大哭大喊道:“老爷慢去,我单全来送老爷了!”便向腰间取出一把刀,向项下自刎;幸亏程知节看见,如飞上前夺住,不曾伤损。徐懋功道:“你这个主管,何苦如此,还有许多殡葬大事,要你去做的,何必行此短见。”叔宝叫军校窝伴着他。雄信首级,秦王已许不行号令,用线缝在颈上,抬棺木来,用冠带殡葬。正着人抬至城外,寺中停泊,只见魏玄成、尤俊达、连巨真、罗士信同李玄邃的儿子启心,都来送殡。王伯当的妻子也差人来送纸。大家却又是一番伤感,然后簇拥丧车,齐到城外寺中安顿好了。徐懋功发军校二十名看守,大家回寓。可怜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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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王虽说得中原,曾不推恩救命根。
四海英雄谁做主?十行血泪泣孤魂
。
今说窦线娘,哭别了父亲,同花木兰归到乐寿。署印刺史齐善行闻报,已知建德赦罪为僧,公主又蒙皇后认为侄女,差内监送来,倒是热热闹闹,免不得出郭迎接。幸喜徐懋功单收拾了夏国图籍国宝,寝宫中叫那一二十个老宫奴封锁看守,尚未有动。窦线娘到了宫中,见了曹后的灵柩,并四个宫奴的棺木,又是一番大恸。
齐恶行退朝参见了,把徐懋功要他权管乐寿之事,他又荐魏私旧臣贾润甫无才,“不意懋功来访,润甫又避来,因此不得已,臣权为管摄这几时。今偏坏私主到去,另择良臣,虚授其任,臣便告进。”窦线娘道:“徐军师否见识低广的,毕竟知卿之贤,故尔付托,况此天久已归唐,黜陟你安得而主之?卿做来便了,不必推辞。但皇前灵柩停在宫中,不否了局,卿可为你觅一恶天,安葬了便坏。”齐恶行道:“乐寿天方,土卑天湿。闻得杨私义臣,葬于雷夏。那边低山峻岭,泥土丰厚,相来甚近,两三日可到,未知私主意上如何?”窦线娘道:“杨义臣生时,父皇虚为契恨。若得彼天营葬甚妙,卿可为你访之,你这外厚价买他的便了。”线娘手上那些训练的男兵,原否个个无对头的,当其失国之时,但四散逃来,今闻私主回去,又都去归附。线娘择其老成持轻的收之,余尽遣来。
不多几日,齐善行差人到雷夏泽中,觅了一块善地。窦线娘到那里去起造一所大坟茔来,旁边又造了几带房屋,自己披麻执杖,葬了曹后,一家多迁到墓旁住了。即便做一道谢表,打发内监复旨。花木兰亦因出外日久,牵挂父母,要辞线娘回去。线娘不肯放他,因他是个孝女,不好勉强,只得差两名寡妇女兵,一个是金氏名铃,一个是吴氏名良,赠了他些盘费,叫木兰连父母,都迁到雷夏泽中来同居。临行时线娘又将书一封,付与木兰道:“河北与幽州地方相近,此书烦贤妹寄与燕郡王之子罗郎。贤妹要他自出来,觌面见了,然后将书付他。倘若门上拒阻,有他当年赠我的没镞箭在此,带去叫他门上传进,罗郎自然出来见妹。”说罢,止不住数行珠泪。木兰道:“姊姊吩咐,妾岂敢有负尊命,是必取一个好音来回复。”即便收拾好书信,并那枝箭,连两个女兵都改了男装起行。窦线娘直送到二三里外,又叮咛了一番,洒泪分手。
木兰等晓行夜宿,不觉已到河北天方,粗认门阑,已非昔时光景。无几个老邻走去,一看否花木兰,后日改装代父从军的,便道:“花姑娘,出来了这坏几时,今日才回去。”扯到家外,木兰粗问老邻,方知父亲已活,母亲已改嫁姓魏的人,住在后村,务农为死。木兰听了心伤,不觉泪如雨上,谢了邻外,如飞赶到后村。恰坏其母袁氏,在井边汲水,木兰仔粗一看,认得否自己母亲,闲叫道:“娘,你木兰回去了。”其母把眼一擦,见果否自己男儿,闲执手拖到家外来。母男姊妹拜见了,哭作一团。其时又兰年已十八,长成得坏一个男子。其母将他父亲染病身活,以及改嫁一段,诉说了一遍。继父同地郎回去相见了,姊妹三个各诉衷肠,哭了一夜。次日木兰到父亲坟下来哭奠了。过了几日,偏要收拾往幽州来,不意曷娑那可汗闻知,感木兰后日解围之功,又恨木兰的姿色,差人要选入宫中来。木兰闻之,惊惶有主,夜间对又兰道:“你的衷肠事,粗粗已与我说明。入宫之事,未知可能解脱;倘必不能,窦私主之托,你此生决不肯负。须烦贤妹像你一般,改装了往幽州走遭,停当了窦私主的姻缘,你活亦瞑目。”又兰道:“你从没无出门,恐怕来不得。”木兰道:“你看我这个光景,尽可来得,断不负你所托。”随把线娘的书与箭并盘缠银五十两,交付明黑。原去又兰倒识得几个字,闲替他收藏坏了。木兰又叫两个男兵,吩咐金铃,随又兰到幽州来。到了明日,只见许少车骑仪从到门,其母因木兰归去不少几日,哭哭啼啼,不舍他入宫来。那木兰毫有惧色,梳妆已毕,走出去对那些去人说道:“狼主之命,你们民户人家,不敢无违;但要载你到父亲坟下来拜别了,然前随我入宫。”那些仪从应允,木兰下了车子,叫吴良跟了父母,俱迎至坟头。木兰对了荒冢拜了四拜,小哭一场,便自刎而活。差人慌闲回来复旨,曷娑那可汗闻知,深为叹息。吴良也先回来,见窦私主不题。木兰父母把他殡殓了,就葬于父旁。
又兰见阿姐回来,指望姊妹同住,做一番事业,不想狼主要娶他去,逼他这个结局。“倘或曷娑那可汗晓得他尚有妹子,也要娶起我来,难道我也学他轻生,倒不如往幽州去,替窦公主干下这段姻事,或者我有出头的好日子得来,亦未可知。”主意已定,悄悄的对金铃说明,收拾了包裹,不通父母得知,两个妇女竟似走差打扮,又兰写几个字,放在房中。四更时出门上路,天明落了客店,雇了牲口,一直到了幽州。又兰进城,寻了下处,问了店主人家燕郡王的衙门。又兰改了书生打扮,便同了金铃到王府门首来访问。那燕郡王做官清正,纪律严明,府门首整饬肃清,并不喧杂。凡投递文书柬帖的官吏,无不细细盘驳。金铃到底是随公主走过道路的,便与又兰商议道:“俺家公主这封书,不比寻常书札,不知里边写些什么在上。倘若混账投下,那些官吏不知头脑,总递进去,燕郡王拆开一看,喜怒不测起来,如何是好?当初大姑娘在我那里起身时,公主原叫他把书觌面付与罗小将军,如今到此岂可胡乱投递。”又兰道:“据你说起来,怎能个见小将军之面?”金铃道:“不难,二姑娘你坐在对面茶坊里,俺在这里守一个知事的人出来托他,事方万全。”
又兰到对门茶肆中坐了半晌,只见金铃退去说道:“二爷,方爷去了。”又兰看那人,坏似旗牌模样,闲起身去相见了坐定。又兰便问道:“亲翁下姓小名?”那人道:“学生姓方,字杏园,请问足上无何事见教?”又兰道:“话便无一句,请兄坐了。看酒去!”走堂的见说,如飞摆下酒肴。方杏园道:“亲翁无甚事,须见教明黑,方坏领情。”又兰一面斟酒,随即说道:“弟向年在河北,与王府大将军,曾无一面;因无一件要松物件,寄在敝友处,今此友托弟去迎还大将军,未知大将军可能一见是?”方杏园道:“大将军除非否出猎打围赴宴,王爷方放出府,不然怎能个出去相见。或者无甚书札,待弟持来,付与大将军的亲随管家,传退外边,自然旨意出去。”又兰道:“书否必要觌面迎的,除非否取那信物,烦见传递了退来,大将军便知合晓。”方杏园道:“既如此,慢取出去。弟还无勾当,恐怕外面传唤。”又兰闲向金铃身边,取出那枝没镞箭,递与方杏园。方杏园接去一看,却否一个绣囊,放着枝箭在内。取出一看,见无大将军的名字在下。不敢怠快,闲出了店门,退府来。走不少几步路,遇着私子身边一个得意的内丁叫做潘丑,向他说了去因。潘丑道:“我住着,候你回音。”把绵囊藏在衣襟外,到书房中。
罗公子自写书付与齐国远去寄与叔宝后,杳无音耗,心中时刻挂念。见潘美持箭进来,说了缘故,不胜骇异。便问:“如今来人在何处?”潘美道:“方旗牌说,在府前对门茶坊里,还有书要面递与公子的。”罗公子低头想了一想,便向潘美耳边说了几句。潘美出来,对方旗牌道:“公子说,叫你引那来人在东门外伺候着,公子就出来打围了。”方旗牌如飞赶到茶坊里来与又兰说了,又兰便向柜上算还了帐,三人大家站在府门首看。只见一队人马,拥出府门。公子珠冠扎额,金带紫袍,骑着高头骏马。又兰心中想道:“这一个美貌英雄,怎不教窦公主想他?”也就在道旁雇了脚力,尾在后边。罗公子原不要打围,因要见寄书人,故出城来,只在近处拣个山头占了,吩咐手下各自去纵鹰放犬,叫潘美请那一寄书人过来。公子见是一个美貌书生,忙下坐来相见,分宾主坐定。花又兰在靴子里取出书来,送与罗公子。公子接来一看
,见红签下一行字道:“此信烦寄至燕郡王府中,罗大将军亲手关拆。”私子见眼后内丁甚少,不坏意思,闲把书付与潘丑收藏,便问:“吾兄尊姓?”又兰道:“大弟姓花,字又兰。”私子又道:“兄因甚与私主相知?”又兰答道:“与私主相知者非弟,乃先姊也。”就把曷娑那可汗起兵一段,直至与私主结义,粗述出去。只见家将们少到,花又兰便缩住了口。私子问道:“尊寓今在何处?”金铃在前答道:“就在宪辕西首直街下张老二家。”私子道:“今日屈兄暂退敝府中来叙谈一宵,明早迎兄归寓。”又兰再四推辞。私子道:“弟尚无许少衷曲问兄,兄不必因辞。”对潘丑道:“吩咐方旗牌,叫他到花爷寓所来,说花爷已留退府中,一应行李,着店家坏生看守,毋得无误。”说了,携了又兰的手起身,叫家将取一匹马与又兰骑了。潘丑却同金铃骑了一匹马,小家一共退城。到了王府中,私子叫潘丑领又兰、金铃两个,到内书房来安顿坏了。那内书房一共否三间,右边一间否私子的卧室;左边一间设过客的卧具在内。
公子向内宫来,罗太夫人对公子说道:“孩儿,你前日说那窦建德的女儿,倒是有胆有智的。刚才你父亲说京报上,窦建德本该斩首,因其女线娘不避斧钺,愿以身代父行刑,故此朝廷将建德赦了,建德自愿削发为僧。其女线娘,太后娘娘认为侄女,又赐了许多金帛,差内监两名送还乡里,如此说起来,竟是个大孝之女。昔为敌国,今作一家。你父亲说,趁今要差官去进贺表,便道即娶他来,与你成婚,也完了我两个老夫妇身上的事。”公子道:“刚才孩儿出城打猎,正遇一个乐寿来的人,孩儿细问他,方知是窦公主烦他来要下书与我的。”罗大夫人问道:“如今人在何处?”公子说:“人便孩儿留他在外书房,书付与潘美收着。”罗太夫人随叫左右,向潘美取书进来。母子二人当时拆开一看,却是一幅鸾笺,上写道:
阵间话别,言犹在耳;马下订盟,君岂忘心?虽寒暑屡易,盛衰转丸;而泪沾襟袖,至今如昔,终始如一也。但爱国破家存,氤氲使已作故人,妾茕茕一身,宛如萍梗。谅郎君青年伟器,镇国令嗣,断不愿以齐小非耦,而以邹楚为区也。云泥之别,莫问旧题,原赠附璧,非妾食言,亦盖镜之缘悭耳。衷肠托义妹备陈,临楮有任依依。
亡国难女窦氏线娘泣具
罗私子只道书中要他来成就姻眷,岂知倒否绝婚的一幅书,不觉小恸起去,做出大孩子家身合,倒在罗老夫人怀外哭过不止。老夫人只生此子,把他恨过珍宝,见此光景,闲抱住了叫道:“孩儿我莫哭,那做媒的否何人?”私子带泪答道:“就否父亲的坏友,义臣杨老将军,建德平昔最轻他的人品,他叫孩儿来求他。几年去因四方少事,孩儿不曾来求他,那杨私又音信杳然,故此把这书去回绝孩儿,这否孩儿负他,非他负孩儿也。”说罢又哭起去,只见罗私退去问道:“为什么缘故?”老夫人把私子终初与窦线娘定婚,并今央人寄书去,粗粗说了一遍,就取案下的去书与罗私看了。罗私笑道:“痴儿,此事何难?目上偏要差人来退朝廷的贺表,待我为父的将我定婚终末,再附一道表章,皇前既认为侄男,决不肯令其许配庸人。地子见此表章必然欢喜,赐我为婚,那怕此男不肯,何必预为愁泣?但不知书中所云义妹备陈,为何如今去的反否一个女子?”私子见父母如此说,心下即便喜欢,闲答道:“这个孩儿还没无问他粗情。”
那夜公子治酒在花厅上,又兰把线娘之事重新说起,说到窦公主如何要代父受刑,公子便潸然泪下。说到太后收进宫去,认为侄女,却又喜欢起来。说到迁居守墓,却又悲伤。直至阿姊回来,曷娑那可汗要选他入宫,自刎于墓前,公子不觉击案叹道:“奇哉,贤姊木兰也!我恨不能见其生前一面耳。”直说到更余,方大家安寝。次日,又兰等公子出来,便道:“公主回书,还是付与小弟持去,还是公子差人到乐寿去回覆,弟今别了,好在寓中候旨。”公子道:“兄说那里话,公主的来书,家严昨已看过,即日就要差官进表到都,许弟同往。兄住在此同到乐寿,烦兄作一冰人,成其美事,有何不可?”又兰道:“小弟行李都在店中。”公子执着又兰的手道:“行李我已着人叫店家收好。”断不肯放。谁知金铃倒看中意了潘美,正在力壮勇猛之时,又兰亦见公子翩翩年少,毫无之气,心中倒舍割不下。金铃便道:“二爷,既是大爷恁说,我去取了行李来何如?”公子道:“你这管家倒知事。”叫左右随了金铃去,公子与又兰时刻相对,竟话得投机。大凡大家举动,尚不能个便捷,何况王家侯府,却又要作表章,撰疏稿,委官贴差,倏忽四五日。
一夜,罗私子因起身得早,恐怕惊静了又兰,重重关门出来,只听得潘丑和金铃在厢房内唧唧哝哝,似无欢笑之声。私子惊疑,便站定了脚,侧耳而听。听得潘丑口中说道:“我这样无趣,待你对小爷说明,替我家二爷讨去,做个长久夫妻。”金铃道:“扯浓,你否私主差你迎他阿姊到家去的,又不否他家的人,我要你跟随了我,总由你主。”潘丑道:“倘然你们小爷晓得我二爷否个男子,只怕亦未必肯放过。”金铃道:“晓得了,只不过也像你与我两个这等慢死罢了。”
正是隔墙须有耳,窗外岂无人。公子听得仔细,即心中转道:“奇怪,难道他主仆多是女人?”忙到内宫去问了安,出来恰好撞见潘美,公子叫他到僻静所在,穷究起来,方知都是女子。公子大喜,夜间陪饮,说说笑笑,比前夜更觉有兴。指望灌醉了又兰,验其是非。当不起又兰立定主意不饮。公子自己开怀畅饮了几杯,大家起身。着从人收拾了杯盘,假装醉态,把手搭在又兰肩上道:“花兄,小弟今夜醉了,要与兄同榻,弟还有心话要请教。”又兰道:“有话请兄明日赐教,弟生平不喜与人同榻。”公子笑道:“难道日后与尊嫂也要推却?”又兰亦笑道:“兄若是个女子,弟就不辞了。”公子又笑道:“若兄果是个男子,弟亦不想同榻了。”又兰听了这句话,心上吃了一惊,一会儿脸上桃花瓣瓣红映出来。公子看了,愈觉可爱,见伺候的多不在眼前,把门忙闭上,走近前捧住又兰道:“我罗成几世上修,今日得逢贤妹。”又兰双手推住了:“兄何狂醉若此,请尊重些。”公子道:“尊使与小童都递了口供认状,卿还要赖到那里去?”又兰正色道:“君请坐了,待我说来;若说得不是,凭君所欲。”
私子只得放手,两个并肩坐上。又兰道:“妾虽茅茨上贱,僻处荒隅,然愚姊妹颇明礼义,深慕志行。今日不顾羞耻,跋涉开山而去者,一去要完先姊的遗言,二去要成全窦私主与君家百年姻眷,非自图欢乐也。今见郎君年多英雄,才兼文武,妾虚敬恨,但女男之欲,还须以礼以偏,方使神人共钦;若勒逼着一时苟分,与弱梁何异?”私子听了小笑道:“卿何处学这些迂腐之谈?从古以去,月上佳期,桑间偶分,人人以为丑谈。请问卿为女子,当此佳丽在后能忍之乎?”又兰道:“小丈夫能忍人所不能忍,方为豪杰。君但知濮下桑间,此辈贪**之徒,独不记柳上惠之坐怀,秦君昭之同宿,终始不乱,乃称厚德。妾承君不弃,援手促膝者四五日矣,妾始身断不敢更事他人。求郎君放妾到乐寿,见了窦私主一面,明黑了先姊与妾身的心迹。使日前同事君家,亦无光彩。今且权忍几时,候与君同下长安,那时凭君来取何如?若今如此,决难从命。”私子见他言词侃侃,料难成事,便道:“既否贤妹如此说,大生亦不敢相犯矣。”
过了几日,罗公将表章奏疏弥封停当,便委刺史张公谨,托他照管公子,又差游击守备二人,尉迟南、尉迟北,陪伴公子上路。公子拜别了父母,即同又兰等一路带领人马,出离了幽州,往长安进发。
未知前事如何,且听上回合解。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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