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为朝(1 / 1)
源为朝
赖长自始至终陪在上皇身边侍坐。虽然身在殿上,他满肚子的才略却似乎按捺不住,时不时地要发几句议论,或是做出些具体的作战指示——
“敌人阵营还没有什么动静。等他们渡过河来,就会阵脚自乱,毕竟对方是劳师袭远嘛。”
“较之正面诸门,看起来敌人不可能攻来的后路更要倍加小心!黑谷、神乐岗、莲华藏院一带派出兵士警戒了吗?”
“战斗有序、破、急之分,眼下还只是序战阶段。交战的急风骤雨到来之前,诸位不必紧张,完全可以放心地睡上一大觉。兵马也要给他们充分的时间交互休息,诸位也可以以手为枕轮流休息一下哦。”
话虽这么说,赖长自己却一刻也没有休憩,越是夜深,他的神经越是绷得紧紧的,从他脸上就可以看出来。最后实在坐不住了,便亲自上各处去转转,视察备战情况。
面向正面的大路,有两座高大的宫门。
东面的大门靠近粟田山脚下,并通往冈崎道,由右马助平忠正率领家臣兵丁共三百余骑把守,另有多田藏人的一百多骑兵作为预备。
西面的大门靠近加茂川,这里的守卫是六条判官源为义父子,麾下也有大约三百骑兵马。此外,为义的一个儿子为朝率领百余骑兵马扼守在西河原门一带,这儿面对河滩,是一处不常使用的偏远小门,城墙和周围建筑都较低矮简陋,对于防守一方来说是个不甚有利的关口,为朝却自告奋勇领兵来守。
北面的春日表口则由左卫门大夫平家弘父子率兵防守,兵马约两百骑。
看了一遭,赖长心头不禁涌上一抹凄凉,同时也有些不满。原以为至少会有数千骑兵马加入到上皇一方,不想实际上只有一千六七百骑,这些就是上皇阵营的全部兵马了。
不过,为义父子的加入却仿佛令上皇阵营陡增了百万兵马一般,军纪和士气也一下子有了明显的好转。尤其是“镇西八郎”为朝和他麾下二十八名勇猛无比的武士的加入,对提振士气所起到的作用更是巨大,因为为朝的威名早已声震遐迩。
虽说年仅十八,却长得虎背熊腰,身长六尺,一件藏青色底子、上绣狮子头的直垂便服,外罩一领白丝锦缎连缀的粗片铠甲,一柄长刀斜插在熊皮刀鞘里,兜鍪则让手下人提着。当为朝这副装束前来时,一下子令所有殿上公卿们的目光根本顾不上看为义和他的其他几个儿子了。
“这个为朝到底什么样?”
“那就是威名四方的为朝吗?”
人们纷纷踮起脚尖、伸长了脖颈,争相一睹为朝的风采,所有视线全部落在了为朝一个人身上,同时互相交流着关于他的传闻。
赖长此刻也想起了为朝的身世——十三岁时,曾被父亲和哥哥们视为棘手的累赘而被赶到乡下,由九州的亲戚家抚养长大,后来竟将称霸九州的菊池帮、原田帮等流氓帮派全部收服,归自己统领,至十七岁时已经参加过大小数十次武装械斗,横扫九国,自称“筑紫总追捕使”,统霸一方,令当地的官府也深感头痛。
——对了,倒不妨听听他的意见吧。
赖长想到这里,立即命人将为朝召至殿下,叫他不要有任何顾虑,只管将心里的想法说出来。
为朝答道:“要想取胜敌人,唯有夜袭。今夜表面上好像平安无事,但其实这种平静反而让人觉得非常可疑。”
“哈哈哈……”赖长大笑起来,“夜袭之计谁都想得到,想必敌方也会有所防备的。”
“或许敌人也想得到,可假使我方从三面向大内放火,另外留一面埋伏下弓箭手以箭迎敌,这样的话,敌人若想
躲避火攻就会被弓箭射死,若想逃避箭矢就会被大火烧死。我方兵马不足,就不能只倚靠地势之利应战死守,唯有借助火攻才是弥补兵寡之短而发挥奇袭之强的最好战术。”
“倘使遇见你大哥义朝,你准备怎么对付他?”
“我只要一箭射中他的帽盔,他也只能落荒而逃了。”
“还有安艺守清盛……”
“对清盛这样的武士,软绵绵的箭矢只能被他踩在脚下,根本伤不到他。不过我们只要冒着火焰冲近主上,将主上迎至我方阵营来,任他清盛或义朝再勇猛,也只能不战而败。眼下正是机会,就在今晚!趁黑夜天还没亮,就是绝好的机会呀!”
为朝一个劲地向赖长建议夜袭,催促他赶快下决断。
可赖长的心里另有指望,他仍旧将重点放在奈良的援军上,暗暗算计着援军何时到达。身在宇治的父亲忠实白天曾数次派快马来报,说是兴福寺的玄实法师已率领八百僧众启程,加上吉野、十津河的僧兵,共计两千多人马今夜就可到达宇治,如此算来,最迟明天中午以前就可冲入京城。
待为朝的话音刚落,赖长立即接口道:“嗯,是个好主意……”他苦笑着点点头,“不过夜袭这种小伎俩,可不像你带着十人二十人进行的私斗,这可是数千人马对决的大战,绝对不会奏效的。没错,你在九州时名震四方,但这一仗毕竟是天皇和上皇之间的殊死战斗,源、平两家动员了所有的武士互相对阵,各为其主,可以说是孤注一掷的决战,所以像你刚才那样不成熟的意见,我看对取胜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说是听取别人的意见,可结果却要别人听从自己的意见,这便是赖长的脾性。
为朝绷紧了脸,一语不发,回到自己的阵地,枕着盾牌,怀抱着四更夜的星影沉沉睡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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