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伤心的假海龟（1 / 1）

狮身鹰面兽领着爱丽丝来到海边，倾听假海龟讲述苍凉悲伤的故事。天空中一道闪电划过，王后大惊失色。幸亏假海龟法力无边，那声炸雷终于没有响起！

“噢，可爱的小姑娘，见到你真高兴！”公爵夫人边说边亲热地挽着爱丽丝的胳膊，并肩向花园中走去。

“今天公爵夫人怎么这样高兴呢？奇怪！”爱丽丝心想，“以前她可是个凶巴巴的老太婆！”

“亲爱的小姑娘，咱们聊些什么呢？”爱丽丝只顾想了，没有听清公爵夫人的话。

她们一直向前走着，公爵夫人看来挺粗心的，走路从不看脚下。“我想，”爱丽丝提醒她说，“您走路应该看着路，不然会被绊倒的。”

“不会的，不会的，”公爵夫人摆摆另一只手，“我走路从来没有被绊倒过！”

爱丽丝见今天的公爵夫人如此随和，便大着胆子说：“如果我做了公爵夫人，我一定会让厨房飘满香气，而不是刺鼻的胡椒味，没有胡椒，饭菜照样可以做得非常好吃……”

“你说什么？”公爵夫人一只手紧紧抓住爱丽丝的胳膊，“你是说胡椒不好吃，对吗？”

“不，胡椒很好吃，”爱丽丝边想边说，“不过我觉得胡椒会把一个说话和气的人弄得暴躁起来！”爱丽丝为自己能够说出后面一句话而感到高兴，于是，接着说，“春黄菊把人们弄得牢骚满腹，而醋把人们弄得酸溜溜的……只有吃了麦芽糖之类的东西，人们才会变得又乖又甜。唉，真希望人们懂得这些，那么他们就不会吝啬给孩子糖吃了。你知道……”

爱丽丝沉浸在无尽的想象之中，竟然忘记了身边的公爵夫人，听到她在自己耳边说话，猛地醒了过来。

“亲爱的小姑娘，你在想什么呢？你知不知你现在的样子十分讨人喜欢。”公爵夫人好像有点生气了。

爱丽丝发现公爵夫人又快变得脾气暴躁了，心里紧张起来，急忙说：“对不起，夫人，我的脑子一时走神了，真对不起。我……咱们聊点什么呢？”

“你这样与人谈话非常礼貌，现在我还说不出这件事的教训是什么，”公爵夫人接着说，“不过，我一会儿就会想出来的。”

爱丽丝没想那么多，什么教训不教训的，“我……”她一句话还没有说出来，公爵夫人突然跪倒在地，若不是她抓着爱丽丝的胳膊，恐怕会重重地摔在地上。

“唉哟！痛死我了，痛死我了！”公爵夫人难受地呻吟着，“亲爱的，快来拉我一把！”

爱丽丝的一只胳膊还被她紧紧地抓着，心里嘀咕道：“还说我没有礼貌！”但她还是把另一只手也伸出来了，抓住公爵夫人的衣服，竭尽全力想把她拉起来。“实在太重了！”爱丽丝大胆地说。

“是啊，我为什么会摔跤呢？以前可从来没有过。”公爵夫人坐在地上像是自言自语。

“这就是教训啊！我刚才对你说过，走路时要看脚下面的。”爱丽丝学着公爵夫人的口气得意地说。

公爵夫人在地上坐了足足有五分钟，才气喘吁吁地爬起来，爱丽丝帮着她拍打掉身上的泥土，指着地上的一根枝条说：“瞧，就是它把你绊倒的。”

“不是，是我太胖了。我早就看到它了，只是没想到会绊倒。”公爵夫人不想承认是因为没有看地面而摔倒的，换句话说，她不想看到爱丽丝得意的样子。

爱丽丝其实是非常懂事的，尽管她不喜欢让公爵夫人牵着胳膊走，但她不想表现得太粗暴，任她紧紧靠着自己的身体。公爵夫人长得特别难看，一说话时从口中喷出的热气真让爱丽丝受不了。还有，她的下巴正好放在爱丽丝稚嫩的肩膀上，把爱丽丝的骨头弄得疼痛无比。但是，为了礼貌，她尽可能地忍着。

“不知道比赛现在进行得怎么样了？”爱丽丝感到太无聊了，没话找话说。

“是啊，不知道冰球赛进行得怎么样了？”公爵夫人也说，“我特别喜欢看冰球比赛，只是……”

爱丽丝听到公爵夫人伤心地叹了一口气，安慰她说：“其实，冰球比赛也没什么好看的。”爱丽丝说的是真心话。

“不，如果王后允许我去参加，我一定会特别高兴。”公爵夫人说。这话使爱丽丝脑海中浮现出冰球比赛时的情景，想起那只没刺的刺猬，还有那个最棒的球员。

“我一辈子都没有见过这样的冰球比赛，”爱丽丝有些伤心地说，“用活刺猬当冰球，活红鹤当冰球棒，士兵当球门，什么都是活的，太残忍了！”

“你不懂，这是我们这儿的规矩，”公爵夫人说，“怎么能说残忍呢？相反，这是爱。”

爱丽丝被她说糊涂了，这怎么又变成爱了呢？她不同意公爵夫人的观点，于是大声说：“不对，这是你们国家的人无情无义，自私自利的表现！”

公爵夫人发现爱丽丝说话又没有礼貌了，不高兴地说：“你这样讲话，会受到教训的。”

她总爱从一件事中找教训，真有意思。爱丽丝想，可嘴里说出来却是“对不起”三个字。

在她们说话的时候，一只红鹤一直跟在爱丽丝屁股后面，它好像非常喜欢爱丽丝。“亲爱的，我看这只红鹤喜欢上你了。”公爵夫人说。

爱丽丝发现这只红鹤就是在冰球上用奇怪目光望着她的那只，她也变得非常喜欢它了，于是把它搂在自己身边。公爵夫人马上离开爱丽丝，说：“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搂你的腰吗？”

“因为你怕这只红鹤，”爱丽丝自豪地说，“它会咬你的。”

“我对你的这只红鹤还摸不透，”公爵夫人说，“我可以摸一摸它吗？”

“它会咬人的，”爱丽丝小心地回答，“如果你不怕，你就摸吧！”

公爵夫人不在乎爱丽丝怎样说，因为她没有听出她的意思：其实爱丽丝一点儿都不想让她摸。“没错，”公爵夫人说：“红鹤和芥末一样，都会咬人的，这个教训是‘物以类聚’。”

“可芥末跟红鹤不一样，它不是鸟。”爱丽丝说。

“你说的太对了，芥末确实不是鸟。”公爵夫人说。

“芥末是一种矿物质吧？”爱丽丝猜测道，其实她自己不知道什么是矿物质，只是在上地理课时听老师说起过。

“当然是啦！”公爵夫人对爱丽丝的话非常赞同，“你如果见过附近的那个大芥末矿，就会得出一个教训：‘我的东西越多，你的东西就越少’。”

“我想是吧！”爱丽丝一边想一边说，“不过我觉得芥末是一种植物，而且上面还有绿色的叶子呢！”

“对，有绿色的叶子，”公爵夫人继续说，“从这件事得出的教训是：‘你感觉它像某种东西，它就像……’”

“夫人，你知道的可真多，”爱丽丝不喜欢她说出的教训，就打断她的话，“如果我把笔记本带在身边就好了，可以随时把你的话记下来。”

“你能这样说，我真是太高兴了。”公爵夫人激动地说。

“你说得太快了，”爱丽丝说，“我的耳朵都不够用了。如果能够把你的话记下来，我想我会更容易理解一些。”

“这算得了什么？我高兴的时候，会说得更长……”公爵夫人更加得意了。

“哦，夫人，请不要浪费精力了。”爱丽丝从来还没见过这样自傲的人呢！

“不，一点都不会浪费我的精力，”公爵夫人说，“你特别讨人喜欢，刚才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送给你的礼物。”

“这样的礼物可真省钱，”爱丽丝心想，“如果是生日礼物就糟糕了。幸亏我的朋友不会将这样的话当作礼物送我。”

“你在想什么呢？”公爵夫人用尖尖的下巴顶了爱丽丝一下。“你的嘴巴太尖了！”爱丽丝大声说，她实在忍受不住，“还有，这是我的思考权利，任何人都管不着！”

公爵夫人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一动不动地望着爱丽丝，爱丽丝顿时意识到自己又没礼貌了，连忙说：“对不起。”

“不，你说的对，”公爵夫人温和地说，“这是你的权利，就像猪有飞的权利一样，鸡有……”

公爵夫人的话突然消失了，令爱丽丝大吃一惊。“她的教训还没说完呢，怎么就不说了？”爱丽丝奇怪地想。而且，爱丽丝感觉到她挽着自己胳膊的那只手也哆嗦起来。发生什么事了？爱丽丝惊奇地看了看公爵夫人的眼睛，然后顺着她眼睛的方向望去，发现王后正向这边走来。王后的样子可真吓人，两只胳膊交叉在胸前，凶巴巴的脸上像阴沉的天气一样，好像随时都会打雷下雨。

“今天天气真不错，王后。”公爵夫人殷勤地说。

“现在，我警告你！”王后怒气冲冲地说，“如果你想保住脑袋，就马上从我面前消失！”

“她可没有她的柴郡猫那样的本事，自己会消失，而且她的身体那么胖！”爱丽丝心想。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公爵夫人就消失了，当然，她是跑着离开了。爱丽丝望着她笨拙的身影，真担心她会再摔一跤。爱丽丝这是白担心，最后，公爵夫人安全地消失了。

王后笑着对爱丽丝说：“可爱的小姑娘，咱们去打冰球吧！”

爱丽丝无事可干，就乖乖地跟着王后走向冰球场。“王后，我可不可以先喝杯茶？”爱丽丝小心地问。

“当然可以，”王后高兴地说，“你真是太聪明了，想出这么一个好办法，既能看冰球比赛，又能喝茶。”

爱丽丝也高兴起来，来到冰球场，她看到许多球员纷纷从荫凉处跑向赛场，原来他们趁王后不在，偷偷跑到大树下休息去了。王后看到此，厉声道：“把他们的头砍下来！”

“是对我说的吗？”爱丽丝四下望了一下，“站在王后身边的只有我自己呀！”爱丽丝明白了，这可能是王后的口头语吧。

顿时，冰球赛场又热闹起来，所有球员都拿起冰球棒开始打球。在这个过程中，王后不停地大喊大叫，许多球员被判了死刑，而那些当球门的士兵，都被任命为行刑人。所以很长时间，冰球比赛无法进行，只好都停下来围观砍头的刑场。这下，那些刺猬、红鹤总算是自由了。

“真不可思议！”爱丽丝感到很惊讶，“原来王后说到做到，并不是随便说出来的口头语！”

王后终于平静下来，她好像累坏了，一屁股坐在茶桌旁的凳子上，喘着粗气，然后对刚走过来的红心杰克说：“给我倒杯水，渴死我了！”

红心杰克向来对主子很忠诚，听王后吩咐，急忙走过来，殷勤地倒了一杯水，亲自给王后端过去：“王后，请用茶！”

“你是不是想烫死我呀？”王后喝得太急了，“蠢蛋，滚开！”红心杰克老是挨训，只好沮丧地走开了。

爱丽丝走过去，又给王后倒了杯茶，说：“王后，您太爱生气了。”

王后接过茶，一饮而尽，奇怪的是，她喝完茶就高兴起来，问爱丽丝：“你见过假海龟吗？”

“没有，我从来没见过假海龟。”爱丽丝说，“也从来没有听说过那种东西。”

“那就跟我来，”王后说，“他会给你讲好多好多故事。”

“真的吗？”爱丽丝瞪大眼睛，“我最喜欢听故事了。”

爱丽丝顺从地跟着王后走开了，她听到国王小声对那些被王后判了死刑的士兵说：“你们都被赦免了！”

“这个国王真不像国王，什么都听王后的。不过，他倒挺善良，如果这么多士兵被砍头，也怪令人伤心的。”

王后带着爱丽丝向一个陌生的地方走去。不一会儿，她们就看到一个狮身鹰面兽，正在暖烘烘的太阳下面睡觉呢！爱丽丝没有见过这样的怪兽，吓得直往王后背后躲。

“你不要害怕，”王后说，“它不会咬人的。”

爱

丽丝这才敢抬起头来仔细打量那只怪兽。

“起来，懒东西！”王后厉声说，“我们这里来了一位客人，是个漂亮的小姑娘。我命令你带她去找假海龟，听他讲故事。我得回去检查我的死刑命令执行得怎么样了。”然后转身对爱丽丝说：“你跟他去吧，我要回去看看那些该死的士兵怎么样了。”说完就走了，只剩下狮身鹰面兽和爱丽丝。“真是糟糕，我可不喜欢这个难看的东西。”爱丽丝心想。

但相比较之下，比同那个爱砍头的王后在一起轻松多了，狮身鹰面兽用毛绒绒的爪子揉揉眼睛，看着王后远去的背影，然后又看着爱丽丝，不停地发笑。

“你笑什么？”爱丽丝奇怪地问。

“王后呀，”狮身鹰面兽还是笑，“你喜欢我们的王后吗？”

爱丽丝想了想，不知如何回答。“怎么都问我这个问题，我记得，柴郡猫也问过我这个问题。”爱丽丝想。

见爱丽丝不讲话，狮身鹰面兽接着说：“我们王后最爱说的一句话就是‘砍掉他的头！’其实只是她自己的想象，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谁的脑袋被砍掉了呢！你说不可笑吗？”

“你知道王后为什么爱说这句话吗？”爱丽丝问。

“还是让假海龟给你讲讲王后的故事吧，他最会讲故事了。”说着狮身鹰面兽站了起来，“咱们走吧！”

爱丽丝只好跟在这个怪兽的后面，她多么不情愿呀！要知道，自从她懂事以来，还没有这样被人支来支去的呢！而这里的每个人都爱说“走吧”，真令人不舒服。“算了，为了听故事，忍忍吧！”爱丽丝无可奈何地想。

他们走了大约有十分钟，爱丽丝望着明晃晃的太阳像一盏日光灯似的挂在空中，不禁说起话来：“喂，你看太阳像什么？”爱丽丝第一次主动跟怪兽说话，不知道该怎样称呼他，只好用“喂”来代替。

“你说什么？”狮身鹰面兽眯起眼睛望着爱丽丝，“小姑娘，你说什么？”

“你看太阳像不像一盏日光灯？”爱丽丝大声说。

“我可没见过什么日光灯！”狮身鹰面兽不屑一顾地说。

“真没劲，什么都不知道。”爱丽丝生气地说，“算了吧，还是快点去找假海龟吧，他肯定什么都知道。快走吧！”爱丽丝非常高兴能说出最后一句话“快走吧”，说这句话时的确很痛快。

“不，小姑娘，”狮身鹰面兽说，“我不知道的东西，假海龟同样也不知道。”

爱丽丝不理他，自己不知道还说别人也不知道，没见过这种人！爱丽丝继续向前走，已经把怪兽抛在身后了。

“喂，等等我，你知道假海龟在什么地方吗？”狮身鹰面兽大声叫道，“王后让你跟在我后面，你违抗她的命令会被杀头的……等等我！”

爱丽丝只好停下来，因为她确实不知道假海龟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他长得什么样子。“我可不是怕杀头！”爱丽丝对狮身鹰面兽说。

“我知道，你不是怕王后砍头，你只是害怕死。”狮身鹰面兽有点嘲讽地说。

“砍头跟死不是一样的意思吗？”爱丽丝不解地问。

“我不跟你说了，你什么都不懂。”狮身鹰面兽学着爱丽丝的口气说。

爱丽丝也不生气，本来就不懂，干嘛要生气。她忽然想起柴郡猫，“对，柴郡猫不是只有一颗脑袋吗？他可没死，”爱丽丝终于想明白了，“原来这里的人脑袋和身子分开也能活。”

“到了，看到前面了吗？”狮身鹰面兽对爱丽丝说。

爱丽丝正想着呢，被怪兽的话吓了一跳。不过她没有生气，眼睛向前望去，只见一只大海龟坐在一块小岩石上呆呆地出神，一副忧郁的样子。仔细听，还能听到他伤心的叹息声。“什么事让他这样伤心呢？真可怜，我看着他那样子，也要伤心了。”爱丽丝对狮身鹰面兽说。

“这全是他自己的想象，”狮身鹰面兽说，“其实他一点儿都不伤心，因为实在没有什么事使他伤心，所以他总是在自寻烦恼。”

“自寻烦恼？”爱丽丝疑惑地望着狮身鹰面兽，“他为什么要这样呢？难道他想伤心？”

“这件事与我们无关，”狮身鹰面兽挥挥手说，“这是他自己的事，我们都不懂。”

“不，我想知道他为什么愁眉不展！”爱丽丝固执地说，“我要帮助他从痛苦中走出来！”

“那好！”狮身鹰面兽说，“既然你要帮助他，那就去听他讲故事吧！”

爱丽丝和狮身鹰面兽来到假海龟面前，两人都弯下腰给他鞠了一躬。

“这个漂亮的小姑娘想了解你的故事，就给她讲讲吧。”狮身鹰面兽有礼貌地说。

假海龟用一双饱含热泪的大眼睛望着爱丽丝，语调深沉地说：“我可以告诉你，小姑娘。”

“我想知道，”爱丽丝胆怯地说，“你为什么这样伤心呢？”

“那不重要，”假海龟慢慢地说，“能见到你，我心里特别高兴！”

“我也很高兴见到你。但是，你为什么要掉眼泪呢？”爱丽丝又问，“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假海龟轻轻移动了一下身子，换了个姿势坐下，说：“今天太阳真好，我不想掉眼泪。”

“可是，你的眼睛里面满是泪水。”爱丽丝说，“我想知道原因。”

狮身鹰面兽忍不住插嘴说：“你开始讲故事吧，我们都会认真听的。”

“好吧！”假海龟叹了一口气，“我讲的时候，你们不要出声。”

大家都坐下来，耐心地等待假海龟开始讲故事。等了足足有五分钟，假海龟仍然不开口。

“他不说话，这故事什么时候才能讲完呢？”爱丽丝悄声对狮身鹰面兽说。

“是啊！”狮身鹰面兽也等不及了，“没有开始，哪会有结束呀？”但他们只得等着。

假海龟静静地望着波涛起伏的大海，嘴巴开始蠕动，“从前，”假海龟说完这两个字，不知为什么，眼泪又掉下来。爱丽丝有点紧张地望着假海龟，又望了望狮身鹰面兽，什么话也没说。“太奇怪了！”她想。

“从前”，假海龟擦掉流下来的眼泪，继续讲，“我是一只真正的海龟。”

假海龟讲完这句话，又停下了。周围也静起来，没有一点声音。长时间的沉默，爱丽丝实在受不了了，她真想站起来说：“谢谢，谢谢你讲的故事，我该回去了。”但是出于礼貌，她没有说出来。何况，她还没有弄明白他为什么老是流泪呢！不会就是为了变成假海龟吧！

狮身鹰面兽无缘无故地叫了一声：“啊，哈！”爱丽丝用责怪的目光看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乱出声。

“你看，空中好像有个影子。”狮身鹰面兽好像没有听到爱丽丝讲话，自顾自地说。

爱丽丝抬眼望去，果然有个模糊的影子。“肯定是柴郡猫！”爱丽丝想。

假海龟刚张开嘴巴讲故事，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狮身鹰面兽打断了。“是一只猫！”他叫道，“太可怕了，他怎么会没有身子！”

爱丽丝不理他，发现柴郡猫的耳朵露出来后，说：“你好吗？”

“我很好，只是我家的主人公爵夫人病了。”柴郡猫伤心地说。

“噢，太不幸了！”爱丽丝说，“你来这儿有事吗？”

“我要开始讲故事了！”假海龟一反常态大声说。

“我们就听他的故事吧，”爱丽丝对柴郡猫说，“他讲的故事特别有趣，你不想听吗？”

于是，大家都静下来，听假海龟讲故事。

“从前，我也是一只真海龟，”假海龟说。

爱丽丝差点说出“你已经说过了”这句话，但是为了不打断他，还是忍住了。

“我小的时候，爸爸妈妈把我送到海里去上学，每天都要游好远的路……”假海龟一口气说了这么长的话，可真让人感到惊讶。

“你们在水里面上课，那课本放在哪儿呀？”爱丽丝好奇地问。

假海龟像没有听到她说话，继续讲道：“我们的校长是一只老海龟，大家都叫他‘陆地龟’……”

爱丽丝看看狮身鹰面兽，发现他已经闭上眼睛，但身子没有倒下，他总不会是坐着睡觉吧？又抬头找柴郡猫，也没有找到。“真扫兴，就剩下我自己听故事了，连个讨论的人都没有！”爱丽丝生气地想。

“我们的校长陆地龟特别凶……”假海龟接着讲。

“你们的校长不叫陆地龟，你为什么还称他陆地龟呢？”爱丽丝的老毛病又犯了，她总喜欢问那么多问题。

“因为他给我们上课，所以叫他陆地龟呀！”假海龟不高兴地说，“这个道理非常简单，为什么连这都听不懂呢？”

爱丽丝也不高兴了，“这算什么道理呀？我从来没听说过这种道理。”她辩解说。

“什么，你没听说过这个道理？”狮身鹰面兽也说。

“你没有睡着呀？”爱丽丝说，“那你为什么闭上眼睛呢？”

狮身鹰面兽叹了一口气说：“如果不是因为你，说不定我还太阳光下舒舒服服地睡觉呢！”

“是王后派你带她来的吧？”假海龟慢腾腾地问狮身鹰面兽。

“这怎么能怪我呢？”爱丽丝大声说，“假海龟，我想听故事。”

爱丽丝看到狮身鹰面兽不理自己，心中暗自好笑。“让我猜中了，他果然特别害怕王后。”

假海龟继续讲故事：“是的，我和我的朋友天天一起去海里上学，虽然你们不相信……”

“我们可没有说不相信。”爱丽丝不服气地说。

“你说过！”假海龟大声说。

狮身鹰面兽瞟了一眼爱丽丝，说：“你相信，干嘛还要问那么多问题？”

“是啊，如果你相信，你问‘在海里面上课，课本放哪儿’这个问题干吗？”假海龟生气地说。

“这并代表我不相信呀！我只是想不通。”爱丽丝解释说，“我实在……”

“住口！”狮身鹰面兽大喝一声，吓得爱丽丝不敢出声了。

假海龟说：“我们受到了最高等的教育，而且还学音乐……”

“学音乐有什么可值得骄傲的？”爱丽丝小心地说。

“那你会唱歌吗？”假海龟不安地问道。

“当然会啦，我们每星期都要学一首新歌。”爱丽丝自豪地说，“而且，我们还学弹钢琴呢！”

“钢琴是什么东西？”狮身鹰面兽问爱丽丝，“我从来没见过那种东西，一定非常好玩吧？”

“我才不稀罕什么钢琴呢！”假海龟小声说，“不管它多么好玩，我都不会喜欢它！”

爱丽丝觉得海龟可真有意思，“你没见过，怎么就知道不喜欢呢？”爱丽丝问。

“我最喜欢的是大船，”假海龟说，“你见过大船吗？”

“大船？”爱丽丝说，“不但见过，我还坐过呢！”

“住口！”狮身鹰面兽不喜欢爱丽丝这样讲话，又大叫了一声，爱丽丝果然不讲话了。

“你们有洗衣服课吗？”假海龟问爱丽丝。

爱丽丝不敢贸然说话，用眼睛偷偷地望了一下狮身鹰面兽，发现他没动静，就大胆地说：“洗衣服也算是一堂课吗？”

“当然，”假海龟得意地说，“没有洗衣课，就不算是学校。”

“你们生活在海里，”爱丽丝说，“一定没有那么多衣服要洗吧？”

“洗衣课是副课，”假海龟说，“我实在上不起那种课。”

“为什么呢？”爱丽丝问道。

“因为我们家姐弟多，”假海龟伤心起来，“爸爸妈妈只允许我们上正课。”

“都学些什么呢？”爱丽丝问。

假海龟擦掉刚才流下的眼泪说：“刚开始当然是蹒跚学步和蠕动了，然后学习各种运算方法……夹法、钳法、沉法和丑法。”

“你们也学运算呀！”爱丽丝奇怪地问道：“我们也学，但是我从来没有听说过‘丑法’，那是什么？”

狮身鹰面兽睁开眼睛，伸出尖利的前爪，指着爱丽丝大声说：“不知道‘丑法’，你总该知道什么是‘美法’吧？”

爱丽丝吓得直向后缩，吞吞吐吐地说：“知……知道，好像……好像就是能够让人变得好看的方法，对吗？”爱丽丝只是猜想而已，“美法”是什么，她连听说都没有听说过，哪知道什么是“美法”？

狮身鹰面兽得意地点点头，然后又闭上眼睛。

“我连王后都不怕，”爱丽丝气愤地想，“我怎么会害怕王后的一个下人？”

这时，空中出现了猫的影子，柴郡猫又来了。

“你跑到哪儿去了？”爱丽丝有失礼貌地问，“不打声招呼就走，真不够朋友！”

“对不起，”柴郡猫向她道歉说，“刚才我看到王后真的杀人了！”

“这真是个不好的消息！”爱丽丝说，“王后总喜欢杀人，我现在一点都不喜欢她！”

假海龟忘记了讲故事，也插话说：“王后真的杀人了吗？”

狮身鹰面兽也奇怪地问：“你看到王后砍头了？这是有史以来的第一次呢！”

不过，没有人理他们，爱丽丝依旧对柴郡猫说：“你能不能把身子也露出来？你现在这个样子，会让人想起被砍掉的人头，太残酷了！”

“可以，不过那太麻烦了。”柴郡猫说，“如果你害怕的话，我马上可以走掉，反正我也不想听故事。”说完，柴郡猫便消失了。

“不知道这只猫说得是不是真话，”狮身鹰面兽有点害怕地说，“如果是真的，那我今后可要小心了。”

爱丽丝看了他一眼，又转向假海龟说：“我们接着讲故事吧。”

“我们学习英语、钳法、沉法和丑法……”假海龟说。

“你已经讲过了，”狮身鹰面兽提醒假海龟，接着又问爱丽丝：“你知道什么是‘丑法’了吗？”

爱丽丝听到令人讨厌的狮身鹰面兽问自己，便大声说：“假海龟，咱们接着讲故事吧！”

“我们还学历史，”假海龟数着手指头说，“历史上有古历史和中古历史，当然还有近代史。学完历史课，然后学地理，学画画……”

“你们的美术老师漂亮不漂亮？”爱丽丝兴奋地问道。

“我们的美术老师是一条老鳗鱼，一星期才来一次，教我们水彩画和素描。”假海龟没有说漂亮不漂亮，但爱丽丝听出来了，老鳗鱼肯定是个丑八怪！

“我们的美术老师可漂亮了！”爱丽丝大声说，“她有长长的头发，头发上夹着好多漂亮的发夹，我最喜欢她了！”

“我们的鳗鱼老师也很好。”假海龟说。

“那是什么样子呢？”爱丽丝非常想知道老鳗鱼是什么样子。

“只可惜我不能做给你看，我的身体太僵硬了，而狮身鹰面兽又从来没有学过。”假海遗憾地说。

“是因为我没有时间！”狮身鹰面兽说，“不过我听过英语老师的课，他是一只大螃蟹，是一只真螃蟹！”

假海龟一听“真”字，便想起了自己不幸的身世，眼泪又快掉下来了，爱丽丝急忙说：“不管他是什么样子，只要教得好就是个好老师。”

假海龟伤心地点点头，说：“我非常喜欢他，因为他总是教我们画没有见过的东西。”

“你们都画些什么呢？”爱丽丝问。

“比如大树、花草，这些都是我们见过的，”假海龟说，“还有一些没有见过的，比如汽车、火车什么的，听老师说它们都会跑，而且跑得特别快。”

“是啊！”爱丽丝高兴地说，“它们比大船跑得快多了！”

“你真好，什么都见过。”假海龟羡慕地说。

“那有什么？”狮身鹰面兽板着脸孔说，“再快能比得过咱们王后的箭吗？”

“箭？”爱丽丝觉得好笑，她虽然没有见过真箭，但在电视上经常能够看到，“箭怎么能跟汽车相比呢？”

“我知道大船跑得特别快，”假海龟说，“有时候它们就从我们身边擦过，我还没来得及看清它的样子，它们就消失了！”

“你们一天上几节课？”爱丽丝换了个话题。

“第一天十节课，也就是上十个小时，第二天上九节课，也就是九个小时，依此类推。”假海龟说。

爱丽丝惊得瞪大眼睛，说：“如果照这样下去，岂不是上到第十一天就不用上课了？”

“的确如此，”假海龟说，“如果有钱的话，还可以重新开始。但是我们家没钱。”

“那你就上了十天课？”爱丽丝惊讶道。

“是的，”假海意又开始不高兴了，“我十分喜欢去上课，但我们家没钱。”

“多奇怪的方法？”爱丽丝说。

“这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假海龟解释说，“难道你没注意人们老爱说‘多少课’吗？”‘多少课’就指先多后少的意思。”

爱丽丝觉得这个方法倒是挺新鲜的，“明天我可以给我们老师提这个建议，他们肯定会夸我聪明！”爱丽丝兴奋地想。

狮身鹰面兽不耐烦地大叫一声，惊得海面上的水都溅了起来。“你如果不想掉脑袋的话，你就再叫一声好了！”爱丽丝生气地说。

狮身鹰面兽果然没有再叫，他说：“王后是不会杀我的，她没有理由。”

“我可以跟她说，”爱丽丝说，“你知道，王后特别信任我，我说什么她都会相信。”

假海龟不高兴地说：“你不能诬告他，他是我的好朋友。”

“我当然不会诬告她，”爱丽丝对假海龟说，“要知道，他刚才的狂叫，差点让我们都掉到海里去。”

“我会游泳。”假海龟说。

“可我不会，一点儿都不会。”爱丽丝望着假海龟说。

“我可以教你。”假海龟说。

狮身鹰面兽动了动身子，低声对假海龟说：“你是不是忘了，你现在是一只假海龟。”

假海龟眼睛发呆了，不到半分钟，他的眼泪又流下来了。

爱丽丝发现假海龟的眼睛红红的，而且他的声音有点发颤，便问：“假海龟先生，您又怎么啦？”

假海龟的脑袋缩回去了一半。好像没有听见爱丽丝的问话，但又好像听见了不想回答。

爱丽丝扭头望了望狮身鹰面兽，发现他正看着自己。“假海龟为什么老伤心呢？”爱丽丝问。

狮身鹰面兽没有好气地说：“都怪你，什么也问，说什么会游泳不会游泳的。”

“奇怪，我说游泳怎么了？”爱丽丝不高兴地说，“再说，他还说教我游泳泥！”

“是啊！是啊！那是他一时高兴，忘记自己已经变成假海龟了。”狮身鹰面兽说着又闭上了眼睛。

“假海龟不会游泳吗？”爱丽丝问。

但狮身鹰面兽好像睡觉了，任凭爱丽丝怎么摇他，他都紧闭着眼睛。

“真扫兴！”爱丽丝狠狠地捏了下狮身鹰面兽的耳朵，“唉，王后说假海龟最会讲故事，可没有说他这么爱哭呀！”

“我也不想哭，”假海龟突然说话了，“只是我管不住自己，眼泪太不听话了！”

“哈！真有意思！”狮身鹰面兽也讲话了。

“王后来啦！”爱丽丝忽然说。

狮身鹰面兽和假海龟不相信，异口同声地说：“骗人，王后怎么会到这儿来？”

爱丽丝不理他们，爱相信不相信，便自顾自地站起来离去了。

假海龟仍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痛苦地说：“若是以前，我一定会高高兴兴地给你们讲故事，可是，现在……”

狮身鹰面兽自言自语地说：“我才不相信王后会到这里来，就像不相信她会杀人一样。”

“懒东西，给我滚起来！”王后大叫道。

狮身鹰面兽回头一看，吓得浑身发抖，连忙站起来说：“王后，您怎么来这儿啦？”

“王后，他在这儿老是捣乱。”爱丽丝向王后告状。

王后一双锐利的小眼睛望着狮身鹰面兽，大声喝道：“我让你带这位小姐来找假海龟讲故事，你老呆在这儿干什么？”

“尊敬的王后，狮身鹰面兽是我的好朋友，我需要他陪着我讲故事。”假海龟说。

“王后，我真不明白，为什么他总是那么伤心？”爱丽丝问王后。

“假海龟，你为什么那么伤心呢？”原来王后也不知道其中的原因。

“王后，你有多少天没来这儿了？”假海龟问王后。

“你说话真可笑，我来不来这儿与你有什么关系！”王后生气地说。

可怜的假海龟又哭了，他呜咽着说：“前几年，海里面的水都干了，我的家人也不知去了什么地方，我非常难过。”说完，又哭了起来。

“住口！”王后的吼声让海水都发颤了。可是，假海龟仍旧伤心地哭着。

“砍掉他的头！”王后说。

爱丽丝觉得真是莫名其妙，用手轻轻地摸了摸假海龟。“你是不是想掉脑袋？”爱丽丝小声说。

假海龟果然不出声了。“王后，我还想听他讲故事呢！”爱丽丝对王后说。

“不，可爱的小姑娘，咱们还是去打冰球吧！”王后说。

狮身鹰面兽说：“王后，我陪你们去吧！”

“滚开！你是什么东西！”王后踢了他一脚。不到一分钟，狮身鹰面兽就夹着尾巴滚走了。

这时，天色忽然暗了下来，爱丽丝向天空望去，只见滚滚乌去从天边涌过来。她不由惊叫道：“王后，要下雨了！”说着，便往王后的身后躲。

王后也吓坏了，她急急地对假海龟说：“假海龟，该怎么办呢？该怎么办呢？你快想想办法，千万别让天公打雷！”

爱丽丝也相信，假海龟会有办法不让天公打雷，跟着说：“假海龟，快想办法不要让天公打雷，我害怕！”

“你们没有杀人，怕什么？”假海龟大声说。

“可是，我杀人了，”王后声音有点发颤地说，“今天在球场上，有一个士兵竟然敢顶撞我，我就把他的头砍下来了！”

“王后，你是不是第一次杀人？”爱丽丝问。

王后不理她，依然用哀求的目光望着假海龟说：“快点救救我，我害怕打雷！”

爱丽丝发现天的一边突然亮了起来，“打闪了，马上就会打雷！”

假海龟伸出长长的脖子，对着天空大叫一声，果然，乌云很快退去，明晃晃的太阳出来了。

“太好了，”王后高兴地说，“我一定好好地奖赏你。”

“哇！假海龟真厉害！”爱丽丝说，“只是你太爱伤心了。”

假海龟竟然露出了笑容，对王后和爱丽丝说：“真高兴我能够帮助你们。”

“那你以后还会伤心吗？”爱丽丝问。

“我想想，”假海龟缩了缩脖子说：“我想不会了，如果你们经常来看我的话。”

“一定！”爱丽丝大叫着，“我还要听你讲故事呢！”

王后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服，说：“可爱的小姑娘，我要回宫了，你要不要跟我回去呀？”

“不，我留下陪着假海龟，”爱丽丝大胆地说，“王后以后还会杀人吗？”

“不知道，你不要管那么多！”王后说完，便走开了。只留下爱丽丝和假海龟在海滩上，一个讲故事，一个听故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