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开劳斯莱斯的骗子(1 / 1)
前休斯敦警察局局长曾经这样描述我:“弗兰克??阿巴格内尔只需用一张香港的驾驶证作为身份证明,就能把一张草纸做成由美国南部邦联财政部开出的支票,签名栏上署名‘你上当了’,然后就能在城里任何一家银行兑出现金。”
加利福尼亚的尤里卡有几位银行职员也赞同这种说法。其实,如果以议案的形式将它提出来的话,全国肯定会有更多的出纳和银行官员赞成这个描述。
凭良心讲,我可没有那么粗糙。不过我对银行人员的一些做法确实让他们非常尴尬,更不要提他们遭受的惨重代价了。
对我来说,尤里卡是我成为一个专业诈骗犯的起点。当然,在来这座城市之前,我已经是个裱糊高手了,但让我获得支票诈骗犯大师头衔的还是在加利福尼亚。
我并不是有意选择尤里卡作为我变幻莫测的职业生涯的里程碑,它本来只是我前往旧金山途中的一个加油站。但是,意料之中,姑娘出现了,于是我留下来玩了几天“过家家”,同时盘算自己的未来。我总是隐约觉得有一批联邦调查员、警察和警探紧紧跟在我后面,这像梦魇一样困扰着我,让我想赶紧逃离这个国家。这种恐慌其实并没有什么确凿的依据。我已经快两年没开过空头支票骗钱了,而“副驾驶弗兰克??威廉”这个身份也消失匿迹了差不多的时间。我本应该高枕无忧的,但是我没有。我总是惶惶不安、心烦气躁、疑神疑鬼,只要有人多看我一眼,我就觉得他是个警察。
姑娘加上尤里卡,几天后,我的忧虑便得到了缓解。姑娘对我温柔主动,而尤里卡则有无限潜力,使我从小偷小摸升级到偷天大盗。位于加利福尼亚红树林海岸北部的尤里卡依傍在太平洋边上,是一座舒适宜人的小城市。它有着西班牙巴斯克渔村如画一般的迷人风景,海湾上还有一支庞大的装饰得五彩缤纷的捕鱼船队。
对我来说,尤里卡最吸引人的一点是它的银行。在我去过的同等规模的城市中,尤里卡的银行是最多的。而如果我打算逃到国外去当裱糊匠的话,就会需要钱,需要很多钱。
我身边还有几沓假支票,只要在这镇上随便发上十几张,或者更多,我就可以轻松套出1000美元甚至更多。但我突然觉得,个人支票这种伎俩可成不了大买卖。虽然这是空头支票勾当中最简单易行的,但它涉及的面太多,容易节外生枝,而且,开一张100美元空头支票受到的惩罚和开一张5000美元的是一样的。
我觉得自己需要一张能带来更大甜头的支票,能够用同样的花粉酿出更多的蜂蜜,比如工资支票。当然,是泛美航空的工资支票。没有人会说我不是一个忠贞不渝的小偷。
于是,我就去采购了。我在一家文具店买了一本银行现金支票。这种支票在当时仍在广泛使用,由于它的相关信息,包括往来银行的名称都是由付款人填写,这点对我来说是比较理想的。然后我租了一台IBM公司的电动打字机,它能打出几种不一样的字体,比如手写体之类的,还有一些各种颜色的替换色带。我找到了一家制作泛美客机的模型店,买了几套小号的组装模型。最后,我到一家美术用品商店,买了大量的数字和字母贴纸。
东西都备齐后,我回到汽车旅馆,准备开工。我拿出一张空白的银行支票,从模型飞机上揭下印有“泛美世界航空公司”的印花纸,贴到支票顶端,在这些字的下面再用打字机打上泛美航空纽约的地址。我把泛美的标志贴在支票的左上角,对称的右上角上打了几个字:“费用支票”,以和一般的工资支票在外观上做区分。这是我单方面的预防措施,万一某个尤里卡的银行出纳可能碰巧接触过泛美的支票。
当然,我用自己的名字,“弗兰克??威廉”作为收款人,金额为568.7美元,这笔数目对我来说还算合情合理。我在支票的左下方打上“大通曼哈顿银行”和它的地址,用渐变的黑色色带反复敲打,直到这些字在假票上看起来像是本来就印上去的。
在银行字体的下面,支票的左下角,我用磁条按下一串数字,是该银行的联邦储备区证明号码和泛美航空的账户号码,这些数字能够表明大通曼哈顿银行是联邦储备区的成员,而这对于任何一个用支票兑现的人来说都很重要,支票骗子则更甚。一个好的裱糊匠本质上就是在玩数字游戏,如果他不知道如何正确使用,就很有可能前后颠倒,完全把版式弄反了。
伪造支票是一项精密而又艰巨的工作,它花了我两个多小时,而我对最后的成品一点都不满意。我看着它,觉得如果我是出纳员,有人给我这样一张支票的话,我是不会给他兑现的。
但是,如果一件从旧货店里淘来的衣服穿在了貂皮大衣下面的话,通常就会被当作高级时髦的衣服。因此,我为这张兔毛支票设计了一个貂皮外壳。我找出一张开窗信封,贴上泛美航空的印花,打上泛美的纽约地址,弄得像真的一样,然后在信封里塞了一张空白信纸,寄到我住的汽车旅馆,收件人是我自己。第二天一早,这封信就寄到了,当地的邮局无意中助了我一臂之力。这邮政员干活实在是敷衍草率,从邮戳上完全看不出信是从哪里寄出的。这人马虎的工作态度让我十分高兴。
我穿上那套泛美航空的飞行员制服,把支票装进信封,塞到上衣的内侧袋。我开车到最近的一家银行,大摇大摆地走进去,停在一个年轻女子负责的出纳柜台前。“你好,”我微笑着说,“我叫弗兰克??威廉,正在这里度假,几天后要去洛杉矶报到。能麻烦你帮我把这张支票兑现吗?我想我带全了证明资料。”
我从内侧袋里掏出信封,取出支票,把它和我伪造的泛美航空身份卡以及联邦航空局飞行员执照一起放在柜台上。我故意将信封掉在台面上,露出泛美航空特有的标志和回信地址。
那个姑娘看了看我的冒牌身份文件,又瞄了一眼支票,但她好像对我这个人更有兴趣。看来,穿着制服的商业航空公司飞行员在尤里卡并不多见。她把支票还给我,让我在背面签字,她在点钱的时候,随意地问了问我的工作和飞过的地方,我的回答特地满足了她对飞行员显而易见的浪漫憧憬。
我离开时,小心地带走了信封。我确保她注意到了这个包装,这明显增强了她对支票的信任。这次的交易也同样证实了我长期以来的一个猜测:出纳和柜员在乎的并不是支票本身看起来怎样,而是拿着支票的是什么样的人。
我回到汽车旅馆,一直忙到半夜,又如法炮制了几张支票,金额都在500美元左右。第二天,我在市中心和郊区几家不同银行成功地把它们兑成了现金。就我对银行支票操作程序的了解,我估算着还能在尤里卡多待两天,制造并兑换这些空头费用支票,然后还有三天时间离开这里,逃去其他地方,之后第一张支票才会被作为假票退还。
但一次周期性的发生在我身上的身份认同危机,让我不得不修改自己的时间表。
我从来没有深陷假身份中而忘记自己的真实身份是小弗兰克??阿巴格内尔。事实上,平时随意遇到的一些人,在我认为假扮既没有必要也得不到什么好处的情况下,我总是以小弗兰克??阿巴格内尔的真名介绍自己,一个来自布朗克斯的单身汉。
在尤里卡同样如此。我用弗兰克??威廉这个名字登记了汽车旅馆,对那个姑娘也用的是这个身份,她迷上了那个她以为是泛美航空飞行员的男人无法自拔。当我远离这些,脱下飞行员的外衣时,我只是小弗兰克??阿巴格内尔而已。从某种程度上来讲,我的真实身份成了我躲避伪装带来的压力和紧张的庇护所。
我在尤里卡的一家海鲜餐馆遇到了一个打鱼归来的渔夫。他走到我的桌前,说我正在吃的那条鱼是他亲手抓的,接着就坐下来和我聊天。原来他是个汽车迷,于是我就和他谈我那辆老式福特车以及我对它进行的改装。“嘿,那是我现在正打算做的,一辆一九五〇年的福特敞篷车。”他说,“你不会没有你那辆破车的照片吧,有吗?”
我摇了摇头,说:“有是有,但都在我自己家里。”
“把你在纽约的地址给我,等我把车改装好了后,给你寄点照片过去。”他说,“嘿,说不定我会把它开去纽约找你。”
他寄信给我或者来纽约看我都是不大可能发生的,就像我也不大可能会去纽约收信或见他一样,于是我在口袋里摸索纸张,用来记下我的名字和纽约的地址。
我找到一张空白的银行现金支票,我问服务员借了支铅笔,在支票背面匆匆写下我的名字和纽约的地址。这时,有个电话过来找那个渔夫,是挂在大门旁边墙上的收费电话。他电话打了没几分钟,然后朝我挥了挥手。“嘿,你看,弗兰克,我要回船上去了。”他大声喊道,“明天再过来好吗?”我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就走出门了。我把铅笔还给服务员并让他结账。“你需要换一支铅芯浓一点的笔。”我一边说,一边指了指刚才在银行支票背面写的字。那些字勉勉强强看得清楚。
我并没有把这张支票撕掉,而是把它塞回了口袋,事后证明这个举动既愚蠢又侥幸。回到房间后,我把它扔到打开的支票簿上,接着换了套衣服,打电话给那个姑娘。在尤里卡郊外某处长着高大的红树林的地方,我们找了家高级酒店,度过了一个愉快的夜晚。
那是个非常愉悦的夜晚,以致第二天早上我在制造另外三张假支票的时候仍意犹未尽。在尤里卡及其周边还有三家银行没被我精湛的骗术造访过,我可不想冷落了其中任何一家。于是我埋头于新的诡计里,把对紧跟在我屁股后的警方团队的恐惧全抛在了脑后,我也完全忘记了前一天下午遇到的那个年轻的渔夫。
第一张支票做好后,我把它放进那个用了很多次的信封里。另外两张也在两个钟头内完成了,我准备好对尤里卡做最后的告别袭击。事情进行得非常顺利。下午三点前我回到旅馆房间,塞满现金的行李箱内衬里又添了大约1500美元。
那天晚上我告诉姑娘,我第二天就要离开了。“我可能要从旧金山或者洛杉矶起飞,现在还说不清楚。”我撒了谎,“不管怎样,我会经常回来的,我只要租一架小型飞机,很快就能飞过来。我们可以换个花样,从高处俯瞰那些红树林。”
她相信了我的话。“那就一言为定。”她说,然后提议我们去码头吃海鲜。比起心中的不开心,她似乎更在乎食欲,于是我欣然同意。然而,当我饭吃到一半的时候,看到窗外有一艘渔船正驶进码头,我突然想起了那个年轻的渔夫。我也同样想起了我在一张现金支票的背面草草地写下了我的真名和我在纽约的地址——至少是我父亲的地址。我心中不禁起了疙瘩,就好像被人掐中了要害。我后来是怎么处理那张支票的,我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只能一边拼命地回忆,一边继续佯装热情地和姑娘聊天,这让我和那姑娘在一起的最后一晚变得不堪回首。
回到房间,我四处寻找那张空白支票,但没有找到。我有很多空白支票,但它们都是支票簿上粘在一起的。我最后只得断定,我把那张支票做成了泛美航空的费用支票,送进了那三家银行中的某一家兑现了。但是我对自己说,这是不可能的,我必须在每张支票背面签字,应该会看到上面有字的。可我真的看到了吗?我记得那支铅笔的颜色是有多淡。即使在下午明亮的光照下,我的字也看不大清楚。当我在背面签字的时候,很容易就会忽视掉那些潦草的字,尤其考虑到我在尤里卡行骗时所用的那套手段。我发现当我把出纳的注意力集中在我身上,而不是支票时,那些伪造的支票就会兑换得更加顺利。而要想吸引一个女人的注意,你就也得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
我坐在**,强迫自己回忆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很快就明白了前因后果。我把那张支票扔到了打开的支票簿上。第二天一早当我制作那三张假票时,首先就把它拿了起来,却忘记了碰到的那个渔民。假票做完后,我马上把它放到了那个伪造的信封里,这么看来,它一定是三张支票中第一张被兑换的。我这才想起那个帮我兑现的出纳,我花了太多精力在她身上,看起来是有些过分了。
尤里卡的某家银行会收到一张伪造的泛美航空的费用支票,背面有一个冒牌副驾驶员的签名,而背面同样也有小弗兰克??阿巴格内尔的签名和他父亲在布朗克斯的地址。一旦这张假票暴露,即便不是夏洛克??福尔摩斯,任何人也能发现这其中的关联而侦破这个案子。
我突然感到自己像热锅上的蚂蚁。我又开始考虑离开这个国家,越过国界逃到墨西哥,或者往南去更远的地方。不过,这次我在盘算这个想法的时候并不心甘情愿。我在尤里卡设计了我认为是很伟大的全新的诈骗手段,比赌博时出老千赚得还多。我陶醉在这个方案的成功之中,把恐惧丢到了一边,忘记自己正被紧紧追踪,我相信自己就像北极的浮冰一样,没有融化的危险。我打算沿着海岸线和国界来实施我的支票诈骗。一想到自己因为愚蠢地暴露了身份而不得不放弃这些计划,我感到很恼火。
可我真得放弃这个游戏吗?此时此刻我的身份真的暴露了吗?假使我没有注意到支票背面那些字迹,可能别人同样也没有看到。
再说,那张纸片很可能还留在银行。我是下午一点多去兑现的,有可能要等到第二天才会把这张支票送去纽约。如果它还没有离开银行,也许我还能把它赎回来。我可以告诉他们说泛美航空开错了支票,本不应该拿来兑现之类的胡编乱造。我可以肯定自己能够编出一个十分可信的借口,只要支票还在他们手里。我思索着各种可行的理由,渐渐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我便收拾行李,把装备都搬上车,结掉旅馆的账,然后打电话给那家银行。我要求找出纳主管,电话转到了一个女人那里,她自称史特拉??韦林,语气轻快利落。
“韦林夫人,一位泛美航空的飞行员昨天在你们银行兑换了一张支票,”我说,“你能告诉我……”还没等我把话说完,她就打断了我。
“是的,一张假支票。”她说,突然变得很愤慨,也不问一下我的身份和打电话的原因,“我们已经通报联邦调查局了,他们会派一个探员来取走这张支票。”
她并没有盘问我。出于对自己真实身份的保护,冲动之下,我回答道:“是的,这里就是联邦调查局。我现在通知你,我们的探员会在十五分钟之后到你们那边。支票由你保管吗?还是要联系其他人?”
“就让他来找我吧,先生,支票在我这里。”韦林夫人回答,“当然,我们需要这张支票的复印件留档,这没什么问题吧?”
“当然没问题。”我向她保证,“我会告诉戴维斯先生给你提供一张复印件的。”
我换上一套蓝色西装,不到五分钟就到了银行。进门前,我谨慎地探察了银行的内部情况。没有看到昨天帮我兑现的那个出纳。
如果看到她在,我就不会进去了。我不清楚她是去休息喝咖啡了还是怎样,惶惶不安地担心会和她撞上,但我只能去冒这个险。我大步走进银行大厅,前台把我带到了大楼一侧韦林夫人的办公桌前。她长得苗条端庄,大概三十多岁,从头到脚散发着职业女性的气息。我来到她跟前的时候,她抬起头来。
“韦林夫人,我是联邦调查局的比尔??戴维斯,我的上司之前应该有联系你。”我说。
她点了点头,脸上露出尴尬的表情。“哦,是的,戴维斯先生。”她说,“支票就在这里。”她既没有问我要证件,也完全没有怀疑我的身份。她只是从抽屉里取出那张支票递给我。我装作很内行地检查支票,这种装模作样很容易,因为这张支票就是我做的。在支票背面,勉强可以看出我的真名和我父亲的地址。
“这看上去挺粗制滥造的,”我干巴巴地说,“我很惊讶,居然有人会给这样的支票兑现。”
韦林夫人无奈地笑笑,表示同意。“就是啊,我们这儿有些姑娘,一看到英俊潇洒的飞行员或者外表风度翩翩的男人就失去了理智。她们的注意力都在男人身上,而不是交付给她们的票据。”她用责备的口气说道,“收下这张支票的卡斯特小姐,她对此非常难过,今天早上都没来上班。”
得知这个消息,我顿时放松下来,开始享受扮演政府人员的乐趣。“好吧,我们需要和她谈谈,不过晚些时候也行。”我说,“支票你复印过了吗?”
“还没有,旁边就有台复印机,只要一会就好了。”她说。
“我来复印吧。”我说,她还没来得及反应,我便快步走到复印机前。我只复印了支票的正面,然后把复印件放到她的办公桌上,她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让我在上面签个名,写个日期。”我说着,拿起一支钢笔,“这张复印件就作为给你的收据。你知道的,我们要保留原件作为证据。它将由美国司法部保管。我想我们暂时就需要这些,韦林夫人。非常感谢你的配合。”我把那张该死的支票原件放进口袋后便离开了。
后来我得知,就在我刚走出银行不到五分钟,真正的联邦调查员就赶到了,他是尤里卡唯一一名探员。我后来还了解到,当韦林夫人得知自己也受骗了的时候,简直难过得要死,不过说起来,联邦调查员身上的确带有梦幻般的气息,就连一个成熟女性也会被这华丽的外表迷倒。
假扮联邦调查员还不是我犯罪生涯中最厉害的骗局。联邦调查员通常都是精明能干的高手,而当有人冒充联邦调查员时,他们就更加有效和果断了。我只是暂时躲过了一劫,使得冒牌飞行员弗兰克??威廉和小弗兰克??阿巴格内尔之间的关系没有暴露。但我不知道这件事情有没有给奥莱利提供了新的线索,在那以后,我们就一直玩着猫抓老鼠的游戏。
然而,作为一个骗子,我还只是个初学者,尽管已经算得上是名高才生,并且愿意去尝试那些连经验丰富的支票大盗都不敢冒的风险。我是个独立的电影人,表演、编剧、制片,并导演自己的剧本。我不认识其他专业罪犯,我也不探求其他犯罪的技能,甚至对于任何看似犯罪窝点的地方我都避而远之。
协助我违法犯纪的都是些正直老实、遵纪守法的正派好人,我连哄带骗地得到他们的帮助。事实上,我之所以成功,最大的因素就是我完全独立自由。对警察来说,那些通常的犯罪信息来源根本没法搜到我,黑道消息也完全没有关于我的情报。虽然我的真实身份可能会在作案过程中暴露出来,但警方搜集到的线索全都是马后炮。通常我的罪行被发现时,我已经溜走好几天了,警方从来没能逮到我的行踪,直到我再次作案,那时通常我已经在某座遥远的
城市了。
我意识到,一旦入了支票诈骗这一行,就永远别想回头了。我选择“裱糊匠”作为我的职业和谋生手段,既然决定要做这种违法的行当,那就得把工作做得尽善尽美。在之后的几个星期、几个月里,我钻研了支票业务和银行存储程序,就像投资者研究投资市场一样刻苦勤奋,并尽量低调地来做我的功课。我和出纳们约会,一边抚摸她们的身体,一边汲取她们的专业知识。我造访各个图书馆,翻阅银行类杂志报纸和商业书籍。我阅读金融出版物,制造各种机会和银行职员接触谈话。很快,我技术上的所有错误都得到了适当的纠正。
当然,就像曾经有人说的,做坏事永远没有正确的方法。但是大多数成功的支票诈骗犯拥有三个有利因素,这三个因素中的任何一个,或者它们之间最松散的配合,都能让你在这场赌博游戏中取得成功。
首先,是一个人的个性。我把一个人的着装打扮也看作是个性之一。无论是推销空头支票还是兜售假冒的石油租约,但凡顶级的骗子都衣着光鲜,身上散发着自信和权威。同时,他们通常还富有魅力,彬彬有礼、态度真诚,就像是一个正在拉拢选票的政客,虽然他们有时也会装得像个大亨一样冷漠自大。
其二,是观察力。观察力这项技能是可以培养的,但我却是与生俱来的天赋(或者说是祸害),我能够抓住普通人容易忽视掉的小细节。观察力是这种新式盗窃成功的唯一要素,这一点我之后将会阐明。有个记者写过一篇关于我的报道,上面说,“一个诈骗高手能像印第安人那样读出每个动作、表情的意思,而弗兰克??阿巴格内尔可以让边境上最好的波尼族印第安侦察员变成一个半瞎的菜鸟。”
第三,是调查研究。这是精明的罪犯和超级骗子之间最大的区别。一个打算抢劫银行的蒙面大盗最初目的可能只是想把钱拿走,但通常最后他还是得依靠他的枪。而对一个诈骗大师来说,他的头脑就是他的武器。另外,同样是诈骗银行,一般的骗子会用伪造的支票,但一个老练的诈骗大师则会彻底研究这个行动的各个方面。在我兜售空头支票的全盛时期,关于支票的问题,我比全世界任何一家银行的出纳知道得都多。我甚至怀疑很多银行家都不及我知识丰富。
这里有几个例子说明了我了解到一些连出纳都不知道的事情,正是这些关于支票的小细节,使得他们像羔羊一样任我宰割。例如,所有正规的支票都至少有一边是有穿孔的(或者是扇形的)。如果支票是从个人支票簿上取下的话,这条边就在支票的上方,如果是商务支票簿,那就有两到三条这样的边。有些谨慎精明的公司甚至把他们支票的四边都做成了扇形。当然,心灵手巧的伪造者是可以仿造出这种票据的,不过他得先投资4万多美元买台穿孔机,而他用穿孔机的话,也谈不上什么灵巧了。穿孔机可不是能够装进包里到处跑的小工具。
当然,有些空头支票的确有一条边是穿孔的,因为支票是真的,假的是账户。我每一次兑换的个人支票,其实只是余额不足的空头支票而已。每次我要开始用支票诈骗时,我都会用假名先开一个合法账户,以获得其名下的五十到一百张的个人支票。我在前面提到过,一般我开出的第一张或前两张支票是合法有效的,之后才是空头的假票。
我前面说过,一个高明的支票诈骗犯就是在玩数字游戏,确实是如此。无论是个人支票还是商务支票,所有支票的左下角都有一串序列号。比如,随便拿出一张个人支票,左下角写着序列号“1130-0119-546-085”。我在支票诈骗领域呼风唤雨的时候,一百个出纳或者私人柜员中没有一个注意过这个序列号,因此我相信只有一小部分处理支票业务的人知道这串序列号意味着什么。我来破译一下:
数字“11”表示这张支票是在第十一个联邦储备区里印刷的。美国一共有十二个联邦储备区。这第十一个联邦储备区包括了得克萨斯州,支票就是在那里制造的。“11”后面的“3”则明确表示了该支票来自休斯敦,因为那里是联邦储备区第三个区的办事处。“0”表明该支票可以即时信贷。中间那四个数字,“0”指的是休斯敦清算所,“119”是该区的银行识别号码。后面的“546-085”是客户在银行的账户号码。
支票诈骗犯是如何从这些知识中受益的呢?比如说有个人给出纳或者柜员一张工资支票兑现。这张支票看上去没有任何问题,由休斯敦一家有名的大公司发行,能在休斯敦任何一家银行取现,或者票面上是这样写的。然而,左下角的序列号却是由“12”开头,但是出纳或者柜员并没有注意到它,抑或是注意到了,但他们却不知道这些数字的含义。
然而计算机知道。通常在当天晚上,那张支票会被送到清算行,这时计算机就会把它剔出来,因为虽然票面上显示该支票能够在休敦顿使用,但上面的数字却表明是旧金山的,而电脑只读得出数字。因此,那张支票就会被立即归整到第十二区,也就是旧金山。旧金山的另一台计算机则会因为银行识别号不符而拒绝这张支票,这样一来,支票就会被送到清算行的职员手中。在大多数的情况下,清算行职员只会注意到票面上写的在休斯敦兑现的信息,然后就把支票寄回去,认为它被送到旧金山是因为电脑操作失误。不管怎样,五到七天后,那个为该支票兑换的人才会发现自己被骗了,而骗子早就无影无踪。
银行人员只关心他们自己的数字代码,而对于客户来兑现的支票情况就不怎么了解。在逃离尤里卡之后,我在旧金山逗留了几个星期,伪造了几十张泛美航空的费用支票,然后在旧金山的银行、机场,以及周围社区的酒店或银行里兑现,根据我给这些支票的编号,它们会被送去很远的城市,比如波士顿、费城、克利夫兰和里士满。
没有一个淘金者能像我这样如此贪得无厌地挖掘金山了。我伪造的那个信封在我兑现假票的时候起到了无法估量的作用,但是我在洛杉矶湾区使用的次数太多了,导致它的接缝处开始有点断开了。我需要再做一个新的。
既然这样,为什么不用个真的信封呢?我认真分析了一下。旧金山是泛美航空的大本营之一,而我是泛美航空的飞行员,不是吗?见鬼,当然不是了,但是出了泛美公司的大门谁又会知道?我来到机场,大胆地走进泛美航空的综合运营部。“嘿,我在哪里可以拿到信纸和信封?我完全不熟悉这里。”我向遇到的第一个人问道,他是名无线电报务员。
“在储藏室,就在那里。”他指了指说,“请自便。”
由于储藏室没人看管,我就自己取了。我拿了一沓信封和一沓泛美航空抬头的信纸,正要塞进包里时,又看到了一沓表格,顶端用黑色的粗体字印着“支票授权”。我拿起一扎看了看最上面的文件。这是申请经费的表格,需在泛美航空旧金山公司经理签字同意的情况下,批准公司出纳给指定人的签发支票。于是我也拿了一些表格放进包里。我离开的时候没人来阻拦我。我根本不觉得我碰到的那些人有注意到我。
这张支票授权表是个让人爱不释手的小帮手。我把它折好和我的浑蛋小支票一起,塞进货真价实的泛美信封中。我能肯定的是,即使支票授权表填写得并不规范,但已经显得很正规,加上信封,足以证明我兑换的支票的真实性了。
一天,我从伯克利的几家银行觅食归来,发现手提箱和行李袋已经全部塞满了钞票,都没地方放衣服了。显然,我花钱的速度跟不上偷钱的速度。于是我拿了2.5万美元到圣何塞银行,用约翰??卡尔卡尼的名字租了一个保险箱,预付了三年的租金,把现金存到里面。第二天我又去了奥克兰的一家银行,同样,但是以彼得??莫莱利的名字存放了钞票。
之后我回到旧金山,坠入了爱河。
她叫罗莎莉,是美国航空的一名空姐。她和五个室友一同住在一栋老房子里,全都是美航的空姐。我有次从机场回来,在巴士上遇到她们六人,就这样认识她的。她们去机场是为了公务,而我是去做一些小偷小摸的坏事。当天晚上,我们就约会了。
罗莎莉是我遇到的最讨人喜欢的女性之一,而且至今我仍然这么觉得。她有一头寒霜般的金发,很快我就发现了她性格中也有寒霜的一面。她二十四岁了还是个处女,在我们第二次约会的时候她告诉我的,她打算保留贞操直到结婚那天。我对她这种态度表示十分钦佩,我的确如此,但这并不能阻止我每次和她独处时都试图脱她的衣服。
作为一个伴侣,罗莎莉的确讨人喜欢。我们有很多共同的兴趣:音乐、书籍、大海、滑雪、戏剧、旅行等其他很多的享受和乐趣。罗莎莉在宗教上非常虔诚,就像我是个虔诚的天主教徒一样,但她从不要求我和她一起做弥撒。
“对我的那些罪孽,你为何不向我说教呢?”有天我去教堂接她,打趣地问道。
她笑了笑。“我不知道你有什么罪,弗兰克。”她回答,“我没发现你有什么恶习,我就喜欢你这个样子。”
我发现每和罗莎莉在一起,关系就更亲近一步。她有如此多的优秀品德,简直是大多数年轻单身汉梦寐以求的贤妻代表:忠诚、干净利落、聪慧、脾气温和、善解人意、美丽可爱,还不沾烟酒。她就像苹果派,像美国国旗,像母亲,也像姐妹,像春天,像所有这些一起别在了一条女童子军的绶带上。
“罗莎莉,我爱你。”一天晚上我对她说。
她点了点头。“我也爱你,弗兰克,”她轻声地说,“要不我带你上门拜访一下我的父母,告诉他们我们的事,怎么样?”
她的父母住在洛杉矶的南边的唐尼市。开车过去要花很长时间,半路我们停下,在庇斯摩海滩旁边租了个小木屋。我们度过了一个美好的夜晚,第二天早上我们继续赶路时,罗莎莉已经不再是处女了。对此我真心感到很糟,我认为自己本应该多为她的贞节考虑,而我非常清楚她很看重这一点。我们沿着海岸线行驶,她坚持我们开她的车,一路上我不停地向她道歉。
罗莎莉贴靠在我身上,笑了笑说道:“不要道歉了,弗兰克。我心甘情愿的。至少,我们可以把那晚算作我们的新婚之夜。”
她的父母都是好人。他们对我热情款待,罗莎莉告诉他们我们准备结婚的时候,他们非常兴奋并热切地祝贺我们。整整两天,我耳朵里听到的都是关于婚礼的筹划,虽然我并没有真正请求罗莎莉嫁给我。
但是我怎么能娶她呢?她以为我是弗兰克??威廉,一个前途似锦的泛美航空副驾驶。我知道我们一旦结婚,我的冒牌身份就无法维持下去。她早晚会知道我的真实名字叫弗兰克??阿巴格内尔,是个二十岁不到的骗子,有着见不得人的过去和毫无前景的未来。我告诉自己,不能对罗莎莉这么做。
也许我可以呢?我有八九万美元的现金,足以维持婚后最初一段时间的开支。如果我告诉罗莎莉我一直打算开家文具店,不想再开飞机了,她可能会相信我的。事实上我根本不想开文具店,但这是我唯一熟悉的正当行业。我还是放弃了这个主意。我继续当“弗兰克??威廉”,而弗兰克??威廉仍然是个逍遥法外的通缉犯。
于是对我来说,这次本来很愉快的拜访就变成了痛苦的煎熬。我觉得我是真心喜欢罗莎莉的,而我也真心想和她结婚,但在当前这种情况下,我不知道该怎样去做。
然而,罗莎莉以为她就要嫁给我了。她的父母也以为她就要嫁给我了。他们开心地忙活起来,把大喜日子定在一个月之后,列出邀请参加婚礼的宾客名单,筹划招待工作,以及其他父母嫁女所需要做的一切事情。我参与了许多讨论,外表上装作很开心,像是对婚礼很盼望的样子,但内心却因内疚而备受折磨,羞愧难当,完完全全地陷入了痛苦中。我对罗莎莉和她父母说,我的父母正在欧洲度假,应该会在十天内回来,他们都觉得应该等我父母回来后,再来决定最终筹备方案。
“我敢肯定你母亲一定很想参与这件事,弗兰克。”罗莎莉的母亲说。
“她肯定很愿意。”我撒了谎,我能肯定的只有我妈一定很想揍我一顿。
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我住在罗莎莉家的客房,夜晚躺在**,我能够听见大厅另一头传来她父母的低语细声,我知道他们在谈论他们女儿和这样一位好青年的婚事。这让我感觉很糟。
一天下午我和罗莎莉骑车出游,我们来到一个公园,坐在一棵巨树的树阴下,像平常一样,罗莎莉聊起了我们今后的生活——我们住在哪里生几个孩子,等等。我就这样看着她说话,突然觉得,她应该能够理解我,她那么爱我,一定会理解并且原谅我的。我最喜欢她的特点之一就是她的同情心。
我轻轻用手捂住她的嘴。“罗莎莉,”我说,并十分惊讶自己竟能如此泰然自若,“有件事情我得告诉你,希望你能尽量理解。要不是我那么爱你,我是不会打算告诉你的,因为我从来没对其他人说过。现在我只想告诉你,罗莎莉,因为我是真心爱你,想和你结婚。
“罗莎莉,我不是泛美航空的飞行员。我也不是二十八岁,罗莎莉。我现在才十九岁。我的名字不是弗兰克??威廉,我叫小弗兰克??阿巴格内尔。我是个骗子,罗莎莉,是个冒牌货、支票诈骗犯,正被全国的警察通缉。”
她看着我,惊呆了。“你没开玩笑吧?”她终于开口说,“可我们是在机场相遇的啊。你还有飞行员执照,我亲眼看到过的!你有泛美航空的身份卡。当时你还穿着制服,弗兰克!你为什么说那些话?你这是怎么了?”
她胆怯地笑了笑:“你在寻我开心吧,弗兰克!”
我摇摇头。“不,罗莎莉,我没有。我刚才说的每件事都是真的。”我说,并把从布朗克斯一直到唐尼的全部来龙去脉都向她坦白了。我说了大约一个小时,边说边看着她的眼神依次呈现出惊恐、疑惑、痛苦、绝望和同情,之后她的情感被泪水所掩盖。
她双手抱头,手指插进头发,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掉,仿佛要一直这样哭下去。然后她接过我递给她的手帕,擦干脸上的泪水,站了起来。“我们回去吧,弗兰克。”她轻轻地说。
“你先走吧,罗莎莉。”我说,“我很快就到,我得一个人待一会儿。对了,罗莎莉,在我回去之前,什么都不要说。如果你父母知道这件事的话,我也希望是我亲口告诉他们的。向我保证,罗莎莉。”
她点点头:“我向你保证,弗兰克。一会儿见。”
她骑着自行车走了,此时此刻,一个可爱的女人沦落成了一个凄惨的身影。我骑上自行车,一边转悠,一边思考。实际上罗莎莉并没有说什么话,当然更没有对我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她原谅我了,不管怎样我们还是照常结婚之类的话。我并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些什么,也不确定当我再次回到她家时,她会有什么样的反应。我是否还应该回去呢?我留在她家的所有东西也就是一些运动衫、两三套西装、内衣内裤,还有一套剃须用品。我把制服留在了旧金山汽车旅馆的房间里,伪造的身份卡和飞行员执照则在我的口袋里。我从没有告诉罗莎莉我住在哪儿。我总是打电话约她或者去她住的地方。有次她问过我这个问题,我说我和两个古怪的飞行员一起住在阿拉米达,他们古怪到房间里连电话和电视机都没有。
罗莎莉似乎对这回答毫不怀疑。她完全不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人,人们装出什么样子,她都欣然接受。这也是我喜欢和她在一起,频频和她约会的原因之一。在她身边我觉得很安全。
但现在我不觉得安全了,我开始怀疑刚才一时冲动而招供的行为是否明智。我强迫自己排除这些疑虑。我对自己说,鉴于罗莎莉现在知道的那些事情,无论她怎样去应对,都不会背叛我的。
我考虑给她打个电话,问问她现在的想法,但我还是决定当面问她,催促她赶紧下决心。我抄了一条小路去她家,到了转角处我停了下来,把自行车放倒在一边,沿着隔壁邻居家的院子篱笆走过去,直到我可以透过树叶看到她家的房子。
罗莎莉家的门口停着一辆黑白相间的警车,还有一辆停在车道上,虽然没什么标志,但显然也是辆警车。
我可爱的罗莎莉把我揭发了。
我折回到放自行车的地方,往相反的方向骑车离开。到了市中心,我放好自行车,拦了辆出租车到洛杉矶机场。不到三十分钟,我就在回旧金山的飞机上了。整个旅途中,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折磨着我。在我收拾行李、给酒店结账,然后又回到机场的一路上,这种不明不白的情绪仍旧困扰着我。我用詹姆斯??弗兰克林的名字买了张去拉斯维加斯的机票,然后把梭鱼车丢弃在机场的停车场,车钥匙就挂在点火器上。在我买过和丢弃过的许多车中,这是第一辆。
在飞往拉斯维加斯的路上,这种奇怪的感觉仍然纠缠着我。它不是愤怒,不是哀伤,也不是内疚。我一直说不清楚这究竟是什么样的感觉,直到我在内华达州下了飞机,才终于明白。
这是一种解脱的感觉。我很高兴罗莎莉离开了我的生活!明白这一点使我很震惊,因为不到六个小时前,我还拼命地想方设法和她结婚。无论震惊与否,我都觉得如释重负。
这是我第一次来拉斯维加斯,这座城市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棒。整座城市都被一种让人意乱情迷的华灯所笼罩,无论是游客还是当地人,大家似乎都在狂热地期待着什么。相形之下,纽约就显得悠闲祥和了。“赌博热。”当我和一个出租车司机提起这种风风火火的气氛时,他这样对我解释。
“每个人都染上了。大家都想来发笔横财,尤其是男人。他们乘着飞机或者开着豪车来到这里,离开的时候却只能搭便车了。这里唯一的赢家只有赌场,其他人都是输家。听我一句忠告,如果你想玩的话,就玩女人吧。她们大多数都饥肠辘辘。”
我在一家汽车旅馆订了一套房间并预付了两个星期的租金。付账的时候我拿出厚厚一卷百元纸币,但旅馆接待并没有被吓到,神色自若。很快我便知道,在拉斯维加斯,大捆的钞票就像平时我们放在口袋里的零钱一样普通。
我只是把拉斯维加斯当作一个疗养地来调节自己的状态。我接受了那个司机的忠告,只玩玩女人。并且,他对那些小妞的看法是对的。她们大多数都饥肠辘辘。确确实实的饥饿,简直要饿死了。我在同几个最像饿狼的女人混了一个星期后,有种摩西在喂养大批民众的感觉。
好在,就像《圣经》中说的那样:周济贫穷的,不致缺乏。
我正周济着一
个挨饿的流浪姑娘。三天来她一直靠着赌场的免费午餐来充饥,一边试图和菲尼克斯市的哥哥取得联系,问他要钱乘车回家。“我一点家当都没了,”她悔恨地说道,一边狼吞虎咽地嚼着一块蘸满所有配料的巨大牛排,“我身上带来的每一个铜板、支票账户里的每一分钱、我所有的珠宝首饰典当来的钱,全都没了。我甚至把回去的机票都换成了现金。还好我的房租是预付的,否则我就得睡在大堂的沙发上了。”
她开心地咧嘴笑了笑:“这是我活该。我以前从来没有赌过,我刚来到这里的时候也是不想赌的。可这该死的地方会让你就范。”
她困惑地看着我:“我希望你是出于好心才请我吃饭。我知道在这里,女孩子可以有很多方法得到想要的东西,但这不是我的作风,朋友。”
我大笑了起来:“别紧张。我很喜欢你的作风。你是回菲尼克斯工作吗?”
她点了点头:“运气好的话,是的。但如果我下周一还没能回去,工作就要丢了。”
“是什么样的工作?”我问。她看上去像是干秘书这一行的。
“我在一家设计和制作支票的公司里做支票设计师,”她说,“其实我是个商业画家。虽然这是一家小公司,但有两家很大的银行,还有许多大型企业都是我们的客户。”
我如获至宝。“好吧,我被惊住了。”我顺势大胆地问她,“那真有意思。你们通常是怎么设计和制作支票的?”
“哦,这要看我们做的是普通支票还是花色支票了。你知道的,花色支票就是带图案、风景,五颜六色的那种。普通支票的话,制作就很简单了。我只是根据客户的要求在一块大剪贴板上进行设计,然后用制版照相机调节好尺寸翻拍下来,它就会生成一块刻板。我们只需把这块刻板放在一台小型的胶印机上,就可以印刷一版或者一张支票了。其实只要稍微培训一下,这事情人人都会做。”
她简直就是一个小精灵。我俯身亲了下她的额头。“小精灵,你看今晚就回家如何?乘飞机。”我问道。
“你在寻我开心吗?”她抱怨,目光看上去十分警惕。
“不,我是认真的。”我向她保证,“我是泛美航空的飞行员。虽然我们这里没有航班,但是我有免费搭乘飞机的特权。我可以让你乘上任何一架从拉斯维加斯飞往菲尼克斯的飞机。不用花一分钱,只是需要撒个小谎。我会对他们说你是我妹妹。不带其他任何条件,怎样?”
“嘿,太棒啦!”她欣喜若狂,然后熊抱了我一下。
在她收拾行李的时候,我用现金为她买了一张机票。我送她到机场,在她登机时,往她手里塞了100美元。“不要和我争,”我说,“这是先借给你的。过个几天我会找你要回来的。”
后来我确实去了菲尼克斯,但我根本没想过去找她。即使我找到了她,我也不会让她还钱,反而还要再给她一些,因为她为我指了条财路,让我发了大财。
第二天,我找到一家文具印刷品供应公司。“我正打算开一家小型文具店和印刷店。”我对一个售货员说。
“朋友建议我,刚开始买一台制版照相机和一台小型胶印机就足够了,从经济上来考虑的话,各方面性能良好的二手机器也可以纳入选择。”
售货员点了点头。“没错,”他同意道,“但问题是,二手的制版照相机非常难弄到。我们这里现在没有。不过倒是有一台很不错的小型胶印机,没用过几次,如果你同时买架新的制版照相机的话,我可以给你一起算个优惠价。两台一起8000美元好了。”
这个价格,让我多少有些吃惊,但在他把两台机器给我看过,并且演示了操作流程后,我就感觉到投资在这样的宝贝上,8000美元实在是有些微不足道了。制版照相机其实就是台光学刻版机。它通过对原件的摄影来造出一块可以翻印的刻版。再把这块轻型柔韧的刻版贴在胶印机的圆筒上,刻版上的图案就直接压在这胶布上,然后反过来,这胶印机就能再把这图案印在所需要的各类纸张上了。就像小精灵所说的,只要稍微培训一下,人人都会做,我现在就在当场接受培训。
制版照相机和小型胶印机尽管并不重,但体积却十分庞大,要把它们装进行李箱带着到处走是不可能了。不过,我也只是打算临时用一下它们。
我通过一家仓储公司,租了一间光线充足的小房间,预付了一个月的租金。然后我弄了张8000美元的现金支票,用它买下了制版照相机和胶印机,并让他们送到这个储藏室来。在同一天我又去了几家文具店,购买了所有我需要用到的材料——绘图板、钢笔、铅笔、尺、切纸刀、字母数字粘贴纸,正宗费用支票上使用的蓝色和绿色的安全卡纸,还有一些其他东西。
第二天我就把自己关进了这个临时工作室,用上各式各样的材料,照着我之前手工伪造的泛美航空费用支票,做了一个十六乘二十四英寸大小的模本。完成后,我把这件艺术品放到制版照相机下面,将尺寸调到三点五乘七点五英寸大小,然后按下了快门。不出几分钟,我就拿着生成的刻版放到胶印机里来复制我的作品了。
我简直惊呆了,欣喜万分。经过照相机的缩印后,那些曾经肉眼可以看出的字里行间的轻微瑕疵和出入都看不见了。我用切纸刀从卡纸上切下一张仔细端详。除了四条边都是光滑的之外,这根本就是一张正宗的支票!
我一共复印了五百张,然后才把胶印机关上,并把它和制版照相机一起扔掉。我回到旅馆,换上我的飞行员制服,往上衣口袋里塞了一沓支票,出门打老虎去了。
这些老虎对我来说,就是一只只小猫咪。我像熨床单一样把拉斯维加斯弄得服服帖帖。那天下午和晚上,还有第二天,我光顾了近百家赌场、酒吧、宾馆、汽车旅馆、夜总会以及其他赌博场所。在拉斯维加斯,无论你到哪个地方,基本上都会提供一些赌博活动。连杂货店里都放着老虎机。在我兑换假支票时,没有一个柜员表露出一丝一毫的犹豫。“请问能不能帮我把这个兑现,再给我换50美元的筹码?”我一般会这样说,50元的筹码会立即送到我的手里,余下的部分也会很快兑给我现金。为了装装样子,通常我会在一家赌场里待上二三十分钟,在桌上玩几盘,然后再换一个地方继续赌,有意思的是,我这样居然在赌场身上也捞到不少。
我玩老虎机赢了300美元,玩二十一点赢了1600美元。在对轮盘一窍不通的情况下,居然也能赚进900美元,另外我赌骰子还赢了2100美元。算上诈骗得来的,我在拉斯维加斯总共赚了3.9万美元!我开着一辆租来的凯迪拉克离开内华达州,为此我付掉了1000美元的押金,因为我告诉出租人这辆车我可能要用几个星期。
事实上我用了差不多三个月。我慢悠悠地在西北部和中西部四处游荡,继续扮演一名正在休假的航空公司飞行员,轮换使用弗兰克??威廉和弗兰克??亚当斯这两个身份。鉴于我并不想给猎狗们留下任何容易被发现的线索,所以就没有像仙女散花一样到处散发我伪造的支票,但时不时地也会停下撒上一两张捞一票。我在盐湖城捞了5000美元,在比林斯捞了2000美元,在夏安捞了4000美元,在最后抵达芝加哥之前,我又在堪萨斯城的几家银行骗取了1.8万美元。在芝加哥,我把凯迪拉克随便一停,就径自走开了。
我决定在芝加哥蛰伏一段时间,认真考虑一下自己的未来,或者起码想一想今后的大部分时间打算在哪里度过。我再一次想到了逃出国去。我并不太担心目前的安全状况,但我知道如果我继续在美国犯罪,早晚是会被抓住的。要出国,我面临的主要问题是如何申请到护照。自从我向罗莎莉泄露一切之后,我就不能用真实姓名申请护照了,而此时,当局肯定已经把弗兰克??威廉和弗兰克??亚当斯这两个身份同小弗兰克??阿巴格内尔联系起来了。我在芝加哥逗留的时候,仔细考虑过当前的形势,但后来事件发展太快,并没有太多的时间可供我思考。
我用弗兰克??威廉的名字在湖岸道上租了一套舒适的公寓。我之所以这样做,主要是因为我的个人支票用光了,而我比较习惯身上留有一些支票。我了解到很多汽车旅馆不能用公司支票,但接受个人支票来抵付账单或者兑换小于100美元的现金。我已经不再利用个人支票作为诈骗手段了,但在必要的时候,我还是会用它们付房租。在能够使用支票的情况下,我决不动用我的现金。
于是,在到芝加哥的一星期后,我到一家银行,以泛美航空飞行员的身份开了一个500美元的活期存款账户,并提供了一家纽约的邮政服务公司作为我的支票地址,我最近订购了他们的服务作为我掩盖行踪的一个方式。“但我想把我的支票和每个月的对账单寄到这个地址。”我对办理业务的银行职员说,并把我在湖岸道的地址给了他。
“你瞧,我之所以想在这里开账户是因为我为了公司业务,一天到晚在芝加哥进进出出,而在当地银行有个账户就方便多了。”
银行职员表示同意。“大约一星期后你就能收到你的常规支票,威廉先生。同时,你也可以使用这些临时支票。”他说。
观察力。我曾经说过,这是一个骗子最大的财富。当我走进这家银行的时候,就观察到一个非常可爱迷人的出纳。当我走出银行,她的倩影仍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里,并且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也始终挥之不去,于是我决定去见见她。几天后我借着存钱的名义又造访那家银行,我在大厅中央的柜台上拿起一张存款单开始填写,而此时,一件更吸引我注意的事情让我分了心。
我发现存款单的左下角有个填写存款人账号的长方形空格。我从来没填过,因为这不是必填的一项。在出纳给你开带章收据的时候,他们就把存款单放进他们柜台上的小机器里,这台机器的程序是先读账号,如果填过账号,那么钱就会自动存到这个账号里;如果没有填,钱还是会根据姓名和地址存入账户。因此,账号并不是非要填写的。
我身边有个家伙正在填写存款单,我发现他完全忽略了账号那一格。我在银行里闲荡了将近一个小时来观察那些办理存款、支票或信用卡业务的人,一共大概有二十多个人,但没有一个人在左下角的格子里填写他们的账号。
那个姑娘从我脑海中消失了。我偷偷拿了一小沓存款单塞到口袋,然后回到公寓,用我的数字印章,用和银行表格上所匹配的字体,在每张存款单左下角的空格里敲上我自己的银行账号。
第二天一早,我再次来到银行,偷偷又把这一沓存款单放回到那些存款单上面。我并不清楚这个计划能否得逞,但值得冒险一试。四天后我回到银行办理250美元的存款。“对了,能否帮我查一下现在我的账户里有多少钱?”我对出纳说,“这个礼拜有几张开的支票我忘记登记了。”
这个出纳十分热心地调出账簿查了一下。“你的账户余额,算上这次的存款,威廉先生,一共是42876.45美元。”她说。
就在银行快关门前,我又去了一次,借口说要买房,开走了一张4万美元的现金支票。当然我不可能真的买房子,但我确实扩充了不少私房钱。第二天早上,我到另一家银行把支票兑现了,当天下午,我就飞到檀香山,一名好看的夏威夷姑娘用亲吻迎接我,还在我的脖子上套了个花环。
话说,我还真是个恩将仇报的无赖。在之后的两个星期里,我用空头支票编织了一个价值3.8万美元的花环,用了三天的时间,分别把它套在瓦胡岛、夏威夷岛、毛伊岛和考艾岛的各家银行和酒店的脖子上,然后我就乘飞机到了纽约。
这是我干裱糊匠这行后第一次回到纽约,我真心想给父母打个电话,可能的话甚至去看看他们。不过,我还是抑制住了这个冲动,其他倒没什么,主要是觉得没脸见他们。如果我回去的话,父母肯定不会想到我在外面发了大财,我这种发财途径,他们两个是肯定不会容忍和原谅的。
我在纽约并没有逗留很长时间,其间正好想出了一个新的骗术。我用弗兰克??亚当斯的名字,以我在东区租的那套公寓的地址在大通曼哈顿银行的某家支行开了个活期账户,当收到我的个人支票后,我便飞去费城,勘查那里各家银行的情况。我挑了一家门面都是玻璃墙的银行,路过的行人可以看到内部所有的情况,银行职员的案桌就贴在玻璃墙边,因此行人也能很清楚地看到银行的现金是怎么运作的。
我想给他们留个好印象,于是,第二天我坐着一辆劳斯莱斯去那家银行,还为此专门雇了名司机开车。
在司机给我开门的时候,我看到有个职员已经注意到了我的莅临。当我走进银行大门后,就径直向他走去。我那天穿得十分讲究,得配得上劳斯莱斯车以及雇有私人司机的派头——量身定制的银灰色西装三件套、价值100美元的洪堡毡帽和巴利牌鳄鱼皮鞋,那个年纪轻轻的银行职员用他的眼神告诉我,他已完全意识到我这一身打扮就是象征着财富和权力。
“早上好,”我在他桌子前坐下,语速轻快地说,“我叫弗兰克??亚当斯,是纽约亚当斯建筑公司的。今年我们在此地有三个建筑项目,我想把我的一些资金从纽约的银行转到这边来,所以打算在这里开个活期账户。”
“当然,先生!”他热情地回答,一边拿来几张表格,“您准备把所有的资金都转过来吗,亚当斯先生?”
“是的,我所有的个人资金。”我说,“关于公司资金,我现在还不能确定,得看项目的进展才能决定,但不管怎样,我们打算在这里放一大笔资金。”
“好的,亚当斯先生,关于个人账户,您只要给一张支票,上面写好您在纽约银行的账户余额就可以了,那边的账户会自动关闭。”
“这样就行了吗?”我假装吃惊地说道,“没想到那么简单。”我拿出放在内侧袋里的支票簿,并把它握在手里以防他看见,我用手指凭空比划了几个数字,嘴里还一边念叨。然后我抬头看着他,“不好意思,能麻烦借用一下你的计算器吗?我昨天开了几张支票但还没有做结算,而我又实在不擅长心算。”
“当然。”他说着便把计算器调头转向我。我敲打了几个数字后,点了点头。
“好了,我的账户上还有17876.28美元,应该没有错。”我说,“我的账户就开1.7万美元吧。我偶尔还是要会回纽约的,所以还是想留点钱在那边。”
我开了张1.7万美元的支票给他,并附上所有开户需要的信息资料。地址用的是我登记过的那家旅馆。“在租到合适的公寓或房子之前,我会先住在那里。”我说。
年轻的银行职员点点头。“当然,亚当斯先生,您肯定也知晓,您的支票在纽约银行结清之前,您无法使用这个账户开任何支票。”他说,“这应该会在四到五天的时间内完成,而在此期间,如果你需要用到资金,请过来找我,我会帮您想办法的。这里给你些临时支票,以备不时之需。”
我摇了摇头。“你真是太周到了,但我预期到这个流程要花的时间,”我说,“所以我手头备好了足够的资金。”
我和他握了握手,然后就离开了。当天晚上我飞往迈阿密,第二天下午,我就在另一家由玻璃墙装饰的银行门前出现了,同样坐着劳斯莱斯,但这回换我自己开车,衣着虽然休闲但依旧价格昂贵。走进银行大厅的时候,我看了一眼手表。费城的银行还有半个小时就要开门了。在我进入大厅的时候,一位美丽动人、打扮时髦的女士注意到了我,并向我打招呼。
“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你吗,先生?”她微笑着问道。近距离一看,发现她比我第一眼看到的年龄要大一些,但依旧十分迷人。
“非常感谢,”我也朝她笑着说,“但我想还是找你们的银行经理吧。”
她的眼睛调皮地眨了一下。“我就是银行经理,”她大笑起来,“那么,你有什么事情呢?你的样子看上去显然是不需要贷款的。”
我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的样子。“不,不,不是这方面的事情,”我说,“我叫弗兰克??亚当斯,来自费城,几年来我一直在迈阿密附近物色一套合适的房子用来度假。我今天终于找到一个理想的楼盘,一栋位于在比斯坎湾附近的水上别墅,但是卖家想收现金,而且他要在今天下午五点前先收到1.5万美元作定金。他不接受个人支票,而我又没有这里的银行账户。
“所以我想问一下,如果我给你开张费城银行的1.5万美元个人支票,你可以帮我把它换成现金支票吗?我知道你们需要打电话给我的银行确认我账户里是否有这笔数目,我可以付这个电话费。我真的非常想要这栋房子。这意味着我的半辈子时间将会待在那里。”我闭上嘴巴,用恳求的眼神看着她。
她噘了噘嘴唇,样子可爱动人。“你在费城的银行叫什么?还有你的账户号码?”她问,我把银行名称、电话号码和帐号给了她。她走向一张桌子,拿起电话打给费城的银行。
“请帮我转到簿记处,”电话接通后她说道,“是的,我这里有张支票,账号是505-602,弗兰克??亚当斯先生,金额是1.5万美元。我想核实一下,谢谢。”
我屏住呼吸,突然发现一个身材魁梧的银行保安就站在大厅一角。根据我的经验,簿记部门的银行职员当被要求核实支票的时候,他们通常只是看一下账面上的余额。
他们很少进一步去核对账户的当前状态。我希望现在也是如此。要不,好吧,我只有指望银行保安的枪法不准了。
我听到她说,“好的,谢谢你。”然后她挂好电话,露出思索的神情打量着我。“这样吧,弗兰克??亚当斯,”她脸上浮现出另一种灿烂的微笑,“如果你来参加我今天晚上举办的派对,我就接受你的支票。我正缺少英俊帅气的男同胞。你觉得怎样?”
“没问题,一言为定。”我咧嘴笑着说,然后给她开了一张费城银行的1.5万美元的支票,兑换了一张同等数目的可直接支付的现金支票。
我去参加了派对。这可真是一个空前美妙的场面。然而她也是一个无比美妙的女人——在各个方面都是。
第二天一早我就把支票兑现了,然后退还了劳斯莱斯,乘上了飞往圣地亚哥的飞机。在飞行途中,我有几次思索着那个女人和她的派对,当我想到一个问题时,几乎大声笑出来。
不知道当她得知自己在同一天内,招待了我两个派对后会是什么反应,另一个是现金盛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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