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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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大臣带着对时尘安的谢意, 互相搀扶着走出了文渊阁。

时尘安看着重归于空**的文渊阁,角落的落地石英钟已将指针指向了五更天,就要上??朝了。

靳川言当真熬穿了个夜。

她有些心疼:“宁王造反之事可商议出结果了?”

这么一想, 时尘安心里也有??点气, 宁王造反是??多要紧的事,结果王振等人不??去商议这个,反而和靳川言掰扯这个责任该谁来??背的事, 先不??论对不??对,事急从权, 这种没要紧的事就不??能放到事后去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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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这一晚上??, 可都??是??被耽误了。

靳川言一顿, 他??舀起鱼圆, 喂给时尘安吃, 道??:“宁王不??足为??惧。”

时尘安咬着鱼圆, 看靳川言吃龙须面吃得津津有??味,颇有??胃口的样子,好??像确实不??曾为??造反之??事有??过半丝忧虑。

可是??自古以来??, 造反不??都??是??大事吗?时尘安很是??不??解靳川言为??何能这般不??在意。

靳川言嗤笑道??:“造反岂是??这般简单,宁王有??银子,有??刀剑确实不??假,可是??他??有??兵吗?有??将??才吗?排兵打仗这种事, 哪是??区区一个养尊处优的王爷想会??就会??的。”

这倒不??是??靳川言有??意轻看宁王, 而是??事实本就如此。别说带兵打仗了, 就是??给宁王一千人, 让他??去排布输送粮草的事, 他??也排不??明白,而带兵又不??单单只是??有??组织能力这样简单就好??了。

靳川言道??:“更何况陆行舟确实有??本事, 在宁王偷偷勾连豪杰之??际,就被他??看穿了猫腻,让锦衣卫把密折送了进来??。”

在提到陆行舟时,靳川言面色有??异,额外多瞧了时尘安一眼,果然时尘安脸上??流露出了些许敬佩之??意,倒让靳川言吃味得很。

他??闷了会??儿,却也不??能否认陆行舟的能力——虽则这事也算误打误撞,靳川言要各地收回豪强吞去的土地,宁王作为??兖州最大的豪强,就这么被陆行舟盯上??了,此子也算有??毅力,天天蹲在宁王府前,原本是??想搜罗点罪名,让靳川言找个由头名正言顺地治一治亲叔叔,但很快他??便因此发??现了宁王与某些豪绅来??往过亲过密。

于是??密折送进长安,靳川言当即派了锦衣卫去查,就这么把宁王造反的意图查了个水落石出。

时尘安听了更是??不??解,问道??:“既是??如此,你为??何不??先把宁王拘起来??,反纵他??揭竿?”

靳川言叹了声,苦笑道??:“我的好??尘安,师出总要有??名。”

时尘安疑惑道??:“难道??他??的名目不??是??诛杀暴君,替天行道???”

但这话一说出口,时尘安就知道??是??不??对的,靳川言无疑是??个暴君,但他??的暴行只针对官员和富商,对底层百姓却诸多仁爱,不??仅给他??们田,还减轻赋税徭役,让他??们休养生息,因此宁王要打着诛杀暴君的名目在民间招兵买马,豪绅会??响应,百姓却不??会??。

这也是??为??什么靳川言刚刚会??说宁王没有??兵。百姓也不??是??傻的,靳川言的仁政一道??道??施下来??,他??们知道??好??好??种地有??饭吃,又为??何要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跟宁王造反。

那可是??造反欸,失败了是??要诛九族的,因此都??不??去。

宁王等人向来??傲慢惯,以为??财帛能买人命,只要给足银钱,自由穷苦大头兵替他??们卖命,却不??想他??们轻若草芥的命也会??被百姓视若珍宝。

于是??宁王就陷入了尴尬的境地,要造反,却没有??兵,可要不??造反,皇帝的砍刀已经悬在他??脑袋上??了,因此他??没有??办法,只能勉强把杆举了起来??。

如此,时尘安更是??不??明白了,她直觉宁王那个造反名目有??猫腻,可是??靳川言显然不??愿与她多讲,只是??摸摸她的头,道??:“宁王之??事不??足为??虑,我今夜大动肝火也不??是??为??他??,你回去歇息罢,不??必担忧我。”

靳川言都??这般说了,又是??上??朝在即,时尘安要是??懂事,此时就该善解人意地离开文渊阁,可是??这回她没有??动。

“靳川言,你不??愿告诉我,或许有??你的理由,可是??我也很讨厌这种感觉,明明知道??你很不??高兴,可是??我却连安慰你都??找不??到落脚点,只能用最苍白的语句来??劝慰你会??好??起来??。”时尘安斟酌着言辞,“这会??让我觉得你不??愿与我共苦。”

靳川言哑然:“怎么会??,我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向你说这件事。”

他??站起来??,抱了抱时尘安,安慰中带了些敷衍:“这是??件小事,很快就会??过去的,我向你保证。”

*

时尘安在回去的路上??骂了靳川言一万个混蛋。

这就是??靳川言求娶的态度吗?言之??凿凿说他??是??她的阶下囚,她可以对他??为??所欲为??,可转眼就把心门关??闭,将??她拒之??门外,三缄其口。

她不??知道??为??何要瞒她,明明就连朝政都??可以毫无负担地跟她说,纵着她看折子……

真是??越想越气,混蛋靳川言,不??知道??她会??担心吗?

时尘安在暖阁里闷坐了半天。

午时,刘福全几??乎是??惊慌地闯了进来??,进来??就找时尘安:“时姑娘。”

时尘安正没精打采地趴在桌子上??,闻言也只是??敷衍应了声,却不??想刘福全撩帘进来??一眼看到她时,那样子好??似看到了救苦救难的活菩萨。@无限好文,尽在

“时姑娘,老奴的好??姑娘,老奴用这条性命求求你了,赶紧去西郊行宫,阻止陛下去杀太后!”

时尘安结结实实地愣住了:“杀太后?靳川言为??何要去杀太后?”

刘福全是??真的急得团团转了,顾不??上??和时尘安好??好??说话,一面让寒月赶紧给时尘安找外出的衣裳,一面拉她起来??:“此事复杂得很,老奴便长话短说,那宁王造反的由头是??陛下的血统有??异!”

时尘安差点咬到舌头:“什么?”

刘福全抹了把脸:“千真万确,此前便由谣言说陛下非先皇所生,此次宁王为??了坐实这个谣言,甚至找来??太后的前夫作证太后入宫时,已怀了生育,这算算时日,就是??陛下啊。”

时尘安稀里糊涂的:“宁王是??蠢的吗?陛下若当真血统有??异,如何肯让靳川言继承大统?”

刘福全道??:“宁王才不??蠢,宁王知道??太后恨足了陛下,太后一定会??出面坐实这个谣言,或许正是??为??了绝了这个后患,陛下才想去杀了太后。”

刘福全树干一样的十指牢牢地掐着时尘安,手臂在微微颤抖:“时姑娘,陛下已经亲手杀死了他??的亲弟弟,千万不??能再让他??背上??弑亲的罪名,这个罪名实在太大了,就连唐太宗都??只能把李渊囚起来??,不??敢弑亲啊!”

时尘安匆匆换好??衣服,抱着裙子爬上??马车的时候,她才惊讶地发??现驾车的竟然是??白缜。

她的心往下一沉,白缜平时帮靳川言做惯了脏活,今天他??却不??被允许跟随靳川言,或许这件事还远不??止于弑亲。

白缜驾起马车,隔着车帘与时尘安说话:“陛下此次没有??带任何随从,独自骑着马去了行宫,马上??放了个人。”

时尘安猜到了是??谁,却仍旧颤着声问道??:“谁?”

白缜道??:“太后的前夫,兖州豪绅蒋员。”

时尘安闭了闭眼:“白缜,不??要理会??我,你能把车马赶得多快就多快。”

*

西郊行宫的宫门被靳川言一脚踹开,银姑被门爆裂的声音惊得心肝一颤,转头就瞧见沉着脸色,单手提着人的靳川言。

再定睛一瞧,银姑认出了靳川言手里的人,简直就要肝胆俱碎。

因为??逐渐年迈而松弛的脸颊上??皮肤像是??被风刮过,抖得极其厉害,银姑颤声道??:“陛下,太后已睡下,不??见人。”

“不??见人?”靳川言微微偏头,他??容颜生得太精致,这样偏头时总有??些不??谙世??事的天真,“那就没有??办法了。”

他??跨步进来??,银姑竟下意识地支着两条抖如秋叶的双腿步步后退,只是??显然,靳川言的眼里没有??她,她害怕得如此具象,他??却连掀起眼皮看一眼都??懒得理会??,好??像根本没瞧出这其中的猫腻似的。

蒋员被他??扔在石桌上??,又薄又锋利的刀被靳川言抽出鞘,靳川言提起脚,踩在了蒋员的手背上??,蒋员惊恐得眼球都??快要从眼眶里爆裂而出,被堵着的嘴巴发??出呜呜咽咽的求饶声。

靳川言冷笑了声,把堵他??嘴的抹布抽了出来??,几??乎是??与此同时,刀刃朝下,毫不??留情地剁掉了蒋员的一根手指,蒋员的惨叫声冲破天际。

这熟悉到几??乎刻进了骨子里的声音让屋内的太后猛然抬头,银姑往回冲,还想用借口将??惨叫声糊弄过去,靳川言又下了一刀,蒋员的声音更加清晰了:“莺莺救我!”

“蒋郎,是??蒋郎啊。”太后连日受惊的神智终于恢复了些正常,可银姑宁可情愿她不??曾恢复。

她那干枯的神色仿佛被春雨滋润,有??了久违的粉润:“银姑,是??蒋郎来??寻我了,我要去见她。”

惨叫声又起。

太后这回听清楚了,她的情郎在喊莺莺救我,太后骤然脸色一遍,仿佛成了要护鸡仔的老母鸡,推开碍事的银姑,不??顾一切地往院子外跑去,于是??她看到了被剁掉三根手指,鲜血淋了一地,将??春草润得青葱的蒋员。

太后一愣,等看清了靳川言的脸后,声音更为??尖锐:“你这个小畜生!”

风呼啸而来??,肩头忽然一热,暖流升腾,继而尖锐的疼痛刺穿心脏,太后的右肩被靳川言倒转的匕首扎了个对穿。

太后那句畜生还含在嘴里,却因为??疼痛,再也没有??办法说得分明了。

靳川言轻笑,眼眸里黑沉得看不??到任何的人性:“既然奸夫**/妇都??到齐了,就先来??回答我的问题,靳川赫究竟是??谁的孩子?”

银姑两眼一黑,双腿软倒在地。

太后一怔:“你说什么?”她大怒,“你竟然敢怀疑你弟弟的血统,你以为??你污蔑了你弟弟的血统,就能洗清你弑亲的罪恶了吗?”

靳川言握着滴血的刀,将??冰冷的刀面贴着蒋员的脸颊,黏稠的腥味萦绕在鼻尖,与每一滴滴落在身上??的血液一起,成为??一道??道??敲在耳膜的鼓噪之??声,把蒋员的神经来??回拉锯。

“是??她和宁王偷/情所生,还是??与你旧情复燃所育?”

蒋员闭上??了眼:“草民不??知道??陛下在说什么。”

蒋员的心正如割肉一样疼。

这个残忍剁去他??三指的皇帝,正是??残忍杀去他??亲生骨肉的凶手啊!

只差一点点,只差一点点他??的孩儿就可以坐上??皇位,他??就能当上??尊贵的太上??皇,他??就是??大周的吕不??韦,蒋家的门楣将??因他??而荣耀。

可是??就差这么一点,一切的前程都??被这个狗皇帝给毁了。

所以当宁王找到他??,希望由他??出面负责招兵买马时,蒋员不??假思索地答应了。

毕竟他??的孩儿死得那么惨,这两年来??,他??都??不??断想起靳川赫是??如何被挫骨扬灰,夜里都??睡不??好??觉,他??不??想再受折磨了,他??有??钱有??地位,宁王有??钱有??地位还有??武器,他??不??相信他??们成不??了事,他??们手里还有??捏造靳川言身份的这张王牌!

可是??,这一次,又失败了,和上??次不??同,这次失败得稀里糊涂,蒋员前一夜还在和宁王商议该怎么悄无声息夺下兖州,等到天一明,他??就被锦衣卫给抓了。

靳川言用刀面拍了拍他??的脸,带着金石质地的声音笑起来??时其实很好??听,但此刻靳川言的轻笑落到蒋员的耳里,只如鬼魅一般。

靳川言道??:“瞧朕问的,若靳川赫是??你的孩子,宁王又怎么愿意资助靳川赫谋反,把我靳家的江山拱手送与你蒋姓?”

蒋员一怔。

靳川言看向已经呆若木鸡的太后,道??:“从前朕便奇怪,何故小叔叔都??不??曾见过靳川赫,却偏偏待他??格外亲厚,逢年过节都??有??丰厚的礼金相送,母后,那时候你怎么告诉朕的?你说朕是??怪物,是??畜生,因此不??如弟弟讨喜。说时候,不??懂事的时候朕当真是??信了。可是??等抄靳川赫的时候,朕就发??现了猫腻。”

“诚然靳川赫备受宠爱,可他??每年得到的赏赐,朕也都??是??一清二楚,因此朕奇怪得很那库房里的账为??何怎么盘都??盘不??上??。”靳川言边说,边慢条斯理地用刀锋划过蒋员的脸庞,每一刀的分寸都??掌握得很好??,入肉却不??见骨,折磨人却不??会??叫人速死。

太后心疼的眼角都??在抽搐。

“后来??朕查了跟着靳川赫起事的叛军,发??现了更离奇的事,怎么那么多人都??和兖州有??关??啊。但朕没多想,毕竟母后入宫没几??年,就到了小叔叔及冠就藩的时候,你们年龄有??差,父王又待你若珍宝,实在想不??到你们私下会??有??纠缠。因此朕只是??把这批人清洗了一遍。”

“可是??这件事不??查清楚,朕始终心里不??安,于是??借着把你囚在行宫的机会??,给你开了个口子,看你还会??联络什么人。不??过你们确实沉得住气,两年了,竟然一封信都??没送过。倒是??叫朕发??现了原来??服侍母后你的几??个小太监竟然是??你的男/宠。”

蒋员一怔,不??可置信地看向太后,神色里有??些受不??了。

靳川言嗤笑了声:“她都??能与你偷/情,你还以为??她能为??你守贞?”

太后从前就讨厌靳川言,可现在,她对靳川言更多的是??恐惧,她看了眼蒋员,道??:“你究竟要说什么?”

靳川言道??:“别急啊,母后,慢慢听朕说完。那时候朕就有??了个猜想,没办法,母后对待朕与靳川赫实在太过天差地别,朕不??相信同样是??父皇的孩子,却因为??生的时机不??同,就要遭受如此不??同的待遇,因此朕就在猜,会??不??会??靳川赫根本不??是??父皇的孩子。”

太后的眼眶在剧烈抖动。

“可惜靳川赫已被朕挫骨扬灰了,连滴血都??取不??到了,没办法,只好??先勉为??其难地养着你了,把人彘送来??的时候,朕当真以为??能把你吓疯,让你说出真相。但当真是??亏心事做多了,你竟然没有??疯。”

“不??过也没关??系,你的情夫很快就送项上??人头来??了。”

太后的手慢慢攒紧。

靳川言道??:“瞧朕这记性,都??忘了告诉你了,你的前夫和你的小情郎谋逆失败,都??被朕的手下给逮了,择日枭首。”

太后眼皮上??翻,差点晕过去。

蒋员脱水咸鱼一样徒劳地蹦着:“王莺莺,你跟我说清楚,靳川赫究竟是??谁的孩子?你和宁王合起伙来??骗我,是??不??是???你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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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王是??藩王,有??钱却没有??权,蒋员是??兖州豪绅,有??钱没有??权却有??人,他??与许多兖州籍的官员的家人都??有??交际,逢年过节丰厚的节礼从来??没有??断过。

在靳川言挑明之??前,蒋员一直觉得二十年前,他??身为??区区百姓竟然还能与做了皇后的王莺莺重逢,是??他??和王莺莺命里不??该断掉这姻缘,是??他??蒋员就该做太上??皇。

可现在,一场大梦被敲醒,他??被昔日的爱人算计得把九族身价性命都??要丢掉,蒋员只觉得浑身血冷。

蒋员看不??到太后哭泣的脸,也听不??到她一遍遍说‘可是??蒋郎我是??爱你的,我只爱过你,和宁王那只是??为??了报复!’,他??只是??麻木着问:“王莺莺,你告诉我,靳川赫究竟是??谁的孩子?”

太后始终没有??回答,但蒋员已经知道??了答案。

靳川言把刀递给了蒋员:“去吧。”

他??拍了拍蒋员的肩膀,随意地像是??在使唤刚被他??驯好??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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