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雾寻冰魄(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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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羽翼划破云曦,在辽阔的天空上,一层层的盘旋着下落。

黑沉如云的羽翼上,忽而就探出一个脑袋,迎着撕裂般的风,却在不停的流泪。然而,那张脸上,却是笑意盎然的。

那个脑袋倏然又缩回了,在旁边的一身三月光白的羽衣上蹭去了泪水,终于嘟囔着,“这风让我的眼睛疼,受不了了!”

盘旋上升时感觉不到,可一旦急速的下坠,才知晓沙漠里风的利害。

那胡乱蹭着眼泪的,正是纨绔公子白如今。而那个被蹭上眼泪的,却是可怜的风族的一个小小小将军,风霆。

圣上的赏赐前脚刚到府上,圣旨就后脚赶到,将他派出来协助完成这个九死一生的任务。

也不知道,究竟是哪个忘八羔子举荐的他,让他来干这场有去无回的苦差事。八成啊,就是这个纨绔公子!

忽而伸过一双手,将这两个探头探脑的人用力按下。紧接着,无数的碎石流沙就贴着脊背刮过,生生的痛。

“奶奶的……多,多谢,厉云兄弟!”粗鲁的风霆嘟囔了一句,回敬厉云刚才的救命。

那只搭在他肩膀的手,却再次用力的将他按下,黑衣剑客的声音沉沉在耳。“扶好。”

如今同他乖乖的匍匐在天鹰背上,便觉得身下陡然颠簸,若不是扶的稳健,就要被那股巨大的冲力掀下去了。

着陆并不顺利,天鹰在那沙上滑行出六七丈的距离,一路上扫起了无数的尘土沙砾,窸窸窣窣地蒙住了它的双眼。

天鹰狠狠地啐了一口,终于收住了羽翼。这次因为多加了一个人的分量,起飞着陆都显得笨拙些。

这一停稳,脊背上的如今已经急不可耐的趔趄跳下,忽而就匍匐在沙漠里,不停的亲吻着沙子,口气带着劫后余生的感慨,“亲爱的大地,我想死你了!”

天鹰气结,一拍翅膀化作原型,朝着他的脑袋就啄过去,弄得他抱头鼠窜,连声道歉。

厉云被他们闹得头疼,一伸手就拽住了四下乱窜的纨绔公子,却抬起头来辨认方位。

“这就是科汉特沙漠?”那同来的风霆忍不住感慨,将随身的丈八白矛往地上一戳,手搭凉棚的四下观望。

“走。”厉云微一提剑,淡声提醒。“去哪里?”如今偏偏较真,蹭过来问。

是啊,茫茫大漠,到哪里去寻找那种传说中的石生花?

青原天鹿需要的冰魄,就是能抑制他体内过度“生长”能力的奇葩。那冰魄,却只存在于一种物品里——大漠的白金,石生花。

算算日子,今日已经是四月初六了,错过了取得“冰魄”的最佳时机。

厉云看了看,又想了想,终于胡乱的指了个方向。也不说话,拔脚就走。

“北方?北方不好吧?算命先生说我今年北煞,咱们走南方罢?”如今依旧死缠烂打,口里胡乱嚷嚷着。

风霆看了看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厉云会有那么好的脾气——都是这个人给磨练出来的!他完全不想听这个人罗唣,快步的跑去,跟上了厉云的步伐。

这次行程凶险,美沙亚长公主不曾同来,在天空之城里,与孤独的女皇为伴。

如今见那两人根本不予理会,终于识的没趣,悻悻的快步跟上。

日光这才冲破了云霄,投下千丝万缕的光芒来。

行了不足里数,厉云忽然顿下,竟然就俯下身来,细心的扫开了一堆细沙。

“发现什么了?”如今连忙凑个头上来。见扒开的竟是个半被掩埋的残火堆,里面是无数芨芨草的草灰,间或夹杂着几根碳化的胡杨木。

厉云将一根胡杨木仔细的端详了片刻,又伸出手来,试探了一下草木灰的湿度,终于站起来,慢慢说。“是昨夜的。”

他抬起头来,微一示意,那天鹰就排着翅膀飞起,在天上盘庚了一会儿,终于慢慢降下来,落在了如今的肩膀,淡淡说。“北十里开外有

两人正在北行,除此之外,不曾有异。”

荒凉如此的科汉特沙漠,竟然也会有人么?厉云觉得有些蹊跷,却不敢硬撞上去,便一挥手,示意众人折返东南方向。纨绔公子终于笑的得意洋洋,一脸大仙的表情,“我都说了,北方是大凶,你们都不听我,吃亏了罢!”

厉云不予理会,只那个风霆回过头来,冷睨了他一眼。

如今毫不示弱,朝他狠狠地做了个鬼脸,拔腿要跟,却忽而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幸亏双手及时撑住了地面,不曾跌倒。

他拨拉开那些绊人的沙土一看,见沙下半掩的,竟然是一张毯子,上面一溜排得整整齐齐的石头。却是什么怪人,竟然将石头埋在这里绊人一脚?

他心情不好,就踢那石头发泄,这一踢,石面骨碌了一下,露出石底下奇特的花纹:一圈圈宛若螺旋,却泛滥出七彩的层次。最中心上是个白色的大圆点,就像只巨大的白色眼睛。

白如今曾经听说过,大漠之内盛产宝石——这些圆润的石块,不会就是宝石的毛坯罢?这样的好东西,怎么能随意丢弃。

他又犯了捡破烂的毛病,兴奋的将那些石头全都兜在怀里,沉甸甸的坠在腰外。他知道,若是被厉云看见了,铁定又要给他扔掉,便连忙用双手护住腰间,兜住自己的“大肚子”。

那一边风霆已经在问,“要寻找的那石什么花的,什么样子?”

厉云却是摇头,“我也不曾亲见,只是听说石生花一年只盛开一次,在四月初四的极阴之夜。而且那石头在夜间会自动凝聚水汽。”

“可是含有‘冰魄’的石生花,遇到月夜便会形成泉眼,而且会有微光——只是错过了花季,我怕那些石头会如传说中钻入地下,无处可循。”

关于“冰魄”的这些传说,都还是听青原天鹿说的,他也不知道真假。

“听兄弟这话,这石头还是活的?”风霆只觉得惊诧,瞪大了眼睛问道。

当然是活的。

厉云的眸子冷了冷,却不曾回答。

能不是活的么,那里面,少说也囚禁着成千上万的怨灵亡魂。所谓的“冰魄”,其实就是石生花消化了上万的亡灵之后,才凝结成的一星点“泪气”,那是亡魂怨气化做的结晶,却由更多的亡灵来把守。

可是这种东西,又是天下多少人趋之若鹜的宝贝,只要佩戴上一颗“冰魄”,以它的阴冷,足以冰封整个沙漠。

那么多寻宝而来的人,却终究都化作了亡灵,成为了“冰魄”的守护者,阻止着这几乎能毁灭世界的宝物外泄出去。

直到也化为这“冰魄”的一部分。

这样想来,足够触目惊心。

如今却欢喜的兜住那些奇形怪状的石头,丝毫没有听到他们的谈论。

“热……热死了……”

白如今慢慢地落在了最后,在太阳光的烤灼下,伸长了舌头,如狼犬一般的大口喘息。厉云慢慢回头,正巧目睹了他艰难抬起一条腿,迈出,又艰难落下的全过程。

他那一步,挪动了不足一尺的距离,却花费了足足半盏茶的功夫。

明明是他最轻便了,又不曾携带行李,怎么反而成了这个模样?

风霆听了抱怨,忍不住回过头来,使劲的吆喝,“你奶奶的臭小子,怎么弱的跟个娘们儿一样!快走!”他说着,已经一拍肩膀上的行囊,过来拖他。

如今被一拉,顺势就倒在了他的膝盖上大口喘息,还揪着对方的衣襟,使劲给自己扇风。

只听得刺溜一声,那天鹰也受不得热,忽而也飞进风霆的影子下,在他凉爽的白色羽衣上翻腾。

如今得寸进尺,拉着他的衣袖喃喃,“你不是有翅膀吗?快,伸出来给我扇扇风!”

厉云虽然也觉得灼热,却还能忍受,仔细看着阴影下纨绔公子的表情——他却不像装模作样,似乎真的累极了。再瞧那沙土上的脚印,连身子竟然都沉

重了不少。

可……也太沉重了些。

厉云想了想,终于缓缓跨出一步,不动声色的问,“你……又捡到什么了?”

竟然被他一眼看穿,如今慌张起身,再也不敢做无理要求,一抖精神哈哈而笑,“天气真好,哈哈,咱们继续出发吧!”

一瞧着他顾左右而言他,厉云更加确定。却不拆穿,反而出了口气,对风霆说。“先休息一会儿。”

如今如蒙大赦,欢呼一声,又倒在白色将军的膝盖上,在那影子里大口大口的喘息。

然而,喘着喘着,他的胸口倏然绷紧,就像肺腑陡然缩小了。白如今忽而颔首,不动声色的揪着自己的衣襟,不敢让厉云看见。负重而行,竟然对他的心脏造成了负担么?他探进手去,摸了摸怀里的光滑的圆石,却不舍得丢弃。

正在犹豫间,忽而就伸过一只手来。只一掌,汹涌的内力就冲进来,冲开了他皱缩的肺腑。如今刚抬起头,就瞧见厉云面无表情的再次伸手,却径直插入他怀里,瞬间就将一块圆石摸在手里。

“阿云!”他瞧着他冷冷得看着那石头,仓惶而叫,便要起身来夺。

“好家伙!”风霆却适时地按住了他,也往他怀里一掏,一左一右的拿在手里掂量,“足足也有四五斤了,你真好大的心情,背着石头过沙漠?!”他说着,却不曾从那石上看出什么宝贝,随手要丢。

厉云却适时拦下了,又在他的怀袖掏了掏,除了些随身的杂物,竟然掏出了足足五块。

他看了看,却从包袱里抖出一方软毯,胡乱的包了,自己扛在肩膀。

“休息够了?”厉云什么也不曾说,看了一眼肩膀上的软毯,淡淡的问。

“够了够了!”如今瞧他手下留情,喜上眉梢,一个劲的点头,又生龙活虎的蹦起来。厉云无话,想了一想,转身便走。

大漠沙如雪。却真的像雪了,白花花的阳光照下来,白花花的刺人眼。

走着走着,面前那个黑衣的漠然,忽而就趔趄了一下。

阿弥娅不待反应,只觉得锁住身体的沙子蓦地散开,簌簌跌落。

她心中一转,爬起来拔腿就跑,手腕上的鞭子顺势扫下,兜头盖脸的激起一片尘土。借着尘土的掩护,阿弥娅快步南去,却不敢转头,一个劲的只是奔逃!

跑出百数步都不见那人追上,她这才敢仓皇的微一回头,却忽而怔了,顿住了步伐。

怪异的黑衣漠然,已然一动不动的躺在沙漠之上,久无生息。

又昏过去了吗?阿弥娅在原地怔了一会儿,却陡然一咬牙,将鞭梢在胳膊上缠了几缠,绷紧了,无声无息的凑上来。

男子的双眼紧闭,眼睑下的眼珠却在骨碌碌的动。他的眉眼角上有很深刻的纹理,似乎在昏迷中,亦做着艰难的挣扎。

阿弥娅再忍不住,猛扑上去,一下子就绞紧了他的脖子,下了死劲。

然而,半昏沉中的男子,陡然捏紧了她的手腕,那只手的力道竟然出奇的大——只一瞬间,她的整条胳膊就麻木了,手指抽筋般张开。

可昏迷中的男子依旧不曾睁眼,却用另一只手,用力的按住了自己的左脸。嘴角不停抽搐着,终于显出一丝可怕的阴狠来!

便在此时,那北方的沙漠尽头,忽而就传来了迭连的狼吠。

白日里的沙漠狐狼鲜少叫嚷,这又是怎么回事?阿弥娅仓皇的极目,却见地平线上,忽而就爆起了滚滚的流沙,只一瞬间,似乎有上百只铁蹄同时踏过,掀起如潮的怦然烈响!

地平线上,忽而就跃起了一面苍鹰的大纛,围绕着大纛盘旋的,分明就是族内的信鹰!

在如潮的沙尘里,在上百的驼队里,她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坐在尘埃里,坐在骆驼上的飞扬男子,宛若壁画上的天神!

冬萨尼!

那一刻,阿弥娅身子一软瘫倒在沙漠,却陡然有了九死一生的喜极而泣。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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