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花开彼岸(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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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云兄弟,厉云兄弟,你怎么了,醒醒!”

粗重的声音却分明响起在耳畔,灼热的气体喷溅在脸,将下沉的他拉醒过来,他的身子猛然哆嗦了一下,睁眼,却忽而又闭上了。

刺目的阳光,几乎让他的双目失去光明。还闭着眼睛,他却在身上摸索,可除了沙子,空无一物。

“你找什么厉云兄弟?”风霆的声音有些打颤,问着。

他一怔,知道刚才的的确是梦,慢慢睁开了眼睛,却看到了星袍天照的脸。

“嘿,”风霆不辨身份,笑着,“这个蝴蝶堡的妹妹说要来帮忙找臭小子,还有啊,大荒十九浮族的人也来了!”

他一怔,微微转头,竟看见怒气冲冲的阿弥娅的脸,她身后跟着冬萨尼的属下玛尼。

“厉云!”眼见他醒来,阿弥娅立刻咆哮开来,“我真想把你碎尸万段,可是当务之急是要找如今的灵魂,你这条命就先记下了!”她说着,也不同他招呼,径直带着人出去,在外圈指挥着挖掘起来。

“嘿嘿,”风霆很用力的点头,“有这么多人帮忙,一定能找到的,厉云兄弟打起精神来!”

厉云怔了一下,慢慢坐起来,朝他摆摆手,风霆便带着人下去继续挖掘了。厉云眼见天照也要走,连忙叫住,“天照大人,我想问你,究竟那杀破狼三星的事……”

天照却明显一愕,“你从哪里听来的?”

厉云扶了扶脸,不敢确定那梦,想了一想,终于说。“是……如今告诉我的。我要问,如今代表的那颗星贪狼,真的……碎了吗?”

天照又是一怔,想了想,咬咬牙。“没错……那是命,也许咱们做的这些,都是……”

厉云却倏然打断了她的话,站起来拍着身上的沙尘,冷然一笑,眸子灼灼。“什么命,见鬼去。我不信。”他声音极低,却坚定,说的天照猛一哆嗦。看去,那厉云的脸上,有着纵横尘世却丝毫不让的睥睨与威严。

这才是……七杀的魄力与气概!

天生万物以养人,人无一德以报天,杀!杀!杀!杀!杀!杀!杀!

七杀,真的觉醒了……

魑魅门打开的一瞬,虽没有强烈的光涌入,可那明亮,还是让紫风天鹰下意识的闭了闭眼。白沙天狼却拽着她从那顶上飘然而下。原来那魑魅门,竟然是开在这个异端世界的天空。

她的脚刚刚沾地,却似乎被刺痛了一下,看去,她正踩在如獠牙一般的尖刺上,那锋利獠牙已然刺穿了她得靴子,不时摩挲着她的脚心。

“小心下脚,这里几乎是寸步难行的。”白沙天狼低声提醒着,眸子却四下乱看。紫风就随着他的目光看出去。

这,就是黄泉吗……

一条沉寂的黑色宽河阻断了彼岸,这黑沉沉的河岸两侧,却开满了无数的彼岸花。

那种花是妖异的,鲜艳的,宛若染了人的血液,一簇簇挤挤挨挨,开得如火如荼。宛若在命运之河两岸,用血泼出了两条猩红大道。

然而,待紫风蹲下去,将那花丛拨开来一看,却倏然惊恐了,那地……的确是血红色的,就像块血冻,颤巍巍的要随时滴出血来。那妖艳的花儿中间,血块样的土地上,就伸出无数尖利的獠牙,闪着寒光等待着什么。

白沙天狼将她一拽,她顺势站起来看出去,无数游魂飘飘荡荡而来,顺着彼岸花铺就的大道,缓缓向那唯一的渡头涌过去。

可她也分明看到,虽然有少数灵魂平安的飘过了那布满獠牙与妖艳的彼岸花道,可大部分都被那尖刺獠牙钉住了双脚,鲜血汩汩的从他们**的双脚间流出,汹涌如泉,眨眼混入那血色的土地里去。那些灵魂哀嚎着,挣扎着,有少部分挣脱开,顺着原路逃去;可绝大多数都被生生钉死在地面上,最后化为了一包血浆,将那些妖艳的花儿孕育的越发鲜润。

紫风吃惊的合不上嘴,不明白为什么灵魂也会流血,也会死去。

白沙天狼将她的身子微微按低了些,指给她看,“看到那些彼岸花了吗?它们能唤起死者生前的记忆。青原曾经说过,若是灵魂安然,就会很轻,飘过那些獠牙。可一旦有所依恋,身子就会很重,不是被钉死在那些獠牙上,就是逃到人间成为孤魂野鬼。”

他说着,却忽而直了直腰,看着遥远的彼岸,“生命之河每日都会有摆渡的来接,接到对面去,那里有一个未知的空间,承载着所有的灵魂,等到合适的机会,就将那些灵魂投入五道轮回。才这么些天,应该还不会被打入五道,咱们想办法过去,就有可能找到白如今。”

紫风听到这里,有些不自然的吞了口唾沫,强笑,“当年你们就是从那里抓取的灵魂吧,你去过,应该很熟。”

然而,白沙天狼却摇摇头,目光闪烁。“那些灵魂无所牵挂,根本不可能跟着我们出去。当年我与苍鹘只是守在彼岸花道的这端,拦截那些逃出来的怨灵。所有的灵魂,真正能做到无所牵挂,通过彼岸花阵的不足十一。我们在外面守了一天,就抓到了万数冤魂,便走了,根本没去彼岸。那边有什么,我也不知道……”

一席话说的紫风越发心悬,可走到了这一步,她反而来了兴致,急迫的要到对面去看看。

突然间,白沙天狼却压住了她得头,低声,“准备了,渡船来了,咱们要小心的冲过去。”

那紫风的眸子一缩,远远的,果然见彼岸飘飘荡荡的过

来了一点灯火。

白沙天狼有些严肃的使了个眼色,拽着紫风像匍匐般四肢着地,慢慢的朝渡头移动过去。他们毕竟不像灵魂那般懵懂,笼罩在过去的回忆下,只能跌跌撞撞的向那些獠牙撞过去。小心的避开了尖刺,两人慢慢移动到渡头。短短的一条彼岸花路,他们却都走得冷汗淋漓。

灯火终于渐渐近了,紫风却先听到一声铃铛,那灯火靠近一点儿,就听见铃铛叮当一声,只一声,不多也不少,连贯顺畅。

忽而,黑沉沉的河上,终于隐约显示出个模糊的轮廓来,仿佛是被一层黑色雾气罩着,怎么也看不分明,紫风忍不住探出脖子,眯着眼睛仔细看,终于倒吸了口气。

那点灯火是飘荡在船体上空的,像一只眼睛,紧紧的看着所有的灵魂,船上空无一人,甚至连个摇桨的也没有,只摇橹上缚着一个青铜色的铃铛,每摇一下,就叮当响一声。

“不要说话,尽量屏住呼吸。”白沙天狼低低提醒,随她站在队伍的最后,等待着上船。

那船是极小的,顶多能盛三四人,可灵魂一批批的坐上去,顺着船舱排好,等到了他们两人上船,却依旧只有一两人的模样。

紫风朝船底一看,几乎骇紫了脸色,那船竟然是无底的,船下黑沉沉的水浸上来,却不能将那些惨白的脚踝淹没。

白沙天狼见她迟疑,悄悄拽了她一把,便将她拽到船上,一船面无表情的人里,属她最突兀,不但表情怪异,还穿着一双紫色靴子。紫风心里暗自嘀咕,有些害怕,朝白沙的脚上看去。那人却是从来不穿鞋子的,露着一双虬劲微黒的脚,却看起来端的坚韧。

三圣兽里,只她化为人形后,需要穿鞋子,这难道也是修行的问题吗?

如此紧张的时刻,她却走了神,在那里胡思乱想起来。可忽而听到一声铃铛响,似是梵钟,直撞到她心底去。她一醒,却听到船上传来一个声音。

“奇怪,今天的船怎么重了很多?数目也不太对……”她一惊,偷着斜眼乱看,却发现声音竟然来自那点灯火。

忽而,她却觉得腰上一动,惊诧间匆忙低了下头,却见那腰贴着的船舷上,竟然冒出一张木质的脸,空洞的嘴大声叹息着,对着那灯火抱怨。“真的重了很多,有些吃力。”

她还不及大惊小怪,却又听得一声铃铛,那铃铛颤了两颤,抱怨,“你们就别说了,我摇的也很辛苦呢……难道船上混进了活人?”

船舷上的脸动了动嘴,老头一样咳嗽着,“有可能,咱们查一查吧。”

查?怎么查?!紫风心里咚咚跳,脸上却面无表情,偷眼看去,白沙的脸也紧绷着,却有一道白汗,顺着他的鬓边悄然流下。

“好呀,查查也好。”灯火晃了晃,忽而指使别人,“摇姬,你去看看。”

那铃铛响了一声,极不满意的,“凭什么我去,每次都排揎我!灯草你灵活,你去采些彼岸花来,反正你一闪身就够到了!”

灯火又摇了摇,正要反驳,却听到船舷上的那张脸猝然开口,“咳咳,灯草你就去趟吧。”

眼见老前辈也这样说,灯火再也无法,只在空中一闪,就径直去往岸边,采了一大把彼岸花来,猛然抛在了船上。他口里却还絮絮念叨着,抱怨,“真有活人在,定然饶不了他。哈哈,就沉下去吧,到时候能把生命之河填满了,也不必再费劲的摆渡了。”

它说话间,紫风已然忍受不住,悄看了那些彼岸花一眼,只一眼,无数往事就如潮水一般不断涌上来,将她吞没。紧接着,她觉得身子渐次沉重起来,那滚滚无声的黑河水蔓延上来,渐渐的淹没了她得脚背。黑水里似乎有无数只手伸上来,拼命的抓着她往下拽去,她拼劲全力抓住了一面船舷,却不能阻止自己的下沉。

黑水已经蔓延了她得脚踝,无数黑水若藤蔓般纠缠上来,眨眼就爬上了她得小腿。

正当她几乎要爆发之时,白沙天狼却不动声色的伸过手来,悄然抵住了她得侧腰,一股巨大的内力便从那手掌里冲撞上来,一直钻到她脑子里,那些涌上来的往事前尘倏然被冲灭,被一片虚幻的空白代替。紧接着,爬上她大腿的那些黑水颤抖了一下,徐徐退了回去。她觉得身子浮起来了,渐渐踩到了水面,那紫色的靴子竟然没湿一分一毫。

她知道,白沙天狼是制造幻觉和梦境的高手,刚才他若不是制造出了一个空白幻境代替自己脑海里的那些思维,恐怕自己真的要被这黑水吞没了。

“咦?怎么没人被吞下水?”灯草在船头船尾的穿插招摇,却没见一个人遭了攻击。那摇姬也叮当的晃了一声,“是啊……难道是咱们感觉错了?”

船舷上的那张脸又慢慢浮现出来,叹息,“可能是我老了,载人有些吃力了,走吧。”

摇姬答应了一声,身子一晃动了摇橹,铃铛叮然一响。灯草却还不死心,在船头船尾的晃荡。突然,它却猛然停下来,高声,“你们快来看那,这个人竟然穿着靴子!”

紫风暗吃了一惊,瞧见那灯草正停在自己面前,白晃晃的灯火耀的她几乎要眨眼,她却不敢动,憋足了一口气,大气也不敢出。

那摇橹也靠过来,叮当一声,“真的唉,这个人穿着靴子!”

船舷上的那张脸忽而挣扎出来,伸长了木质的脖子,两个空洞的木纹眼眶却对着紫风那双靴子观摩,似乎陷入了沉思。

“真……漂亮啊!”摇

姬却突然发出了一声感慨,铃铛不停摇晃着,激动的,“瞧这做工,还有上面的花纹!当年我是人的时候,一辈子也没穿过这样漂亮的靴子。啧啧,现在的人真是奢侈啊。”

灯草围着她转了几圈,喃喃,“别神经了,要赶路了。奇怪,现在地狱里定的什么规矩,死人居然可以穿靴子来。”

“不行,”摇姬却不死心,“那靴子太漂亮了,我要拿下来做个纪念,啊,如果我有双脚该多好……!”

船舷上的那张脸呵呵笑,“你既然喜欢,就拿下来吧,反正少一双靴子,没人会在意。”

我在意!紫风在心底拼命嘶吼着,面上却依旧是木然的,眼睁睁的看着那摇橹真的靠过来,只一眨眼,她脚上的靴子就没了,只穿着紫色的绒袜。“啊,这个也很漂亮!”摇姬竟然连这个也不放过,一并收了去。

灯草在前面招摇着嘲笑,“没有脚了还要什么靴子,你们女人就是虚荣!”

那摇橹的身子却一晃,铃铛气愤的震了两震,“要你管!死灯草,早晚让人点了天灯!”

静谧的河水依旧钝钝流淌着,河上却听不到划水中。虽然躲过了一劫,紫风却觉得那黑沉沉的河水里,不知有多少双可怕的眸子,在虎视眈眈的窥探着。

终于,这无底之船到达了彼岸,木制的渡头上,有个虚飘的白色人形在等待着。紫风悄悄抬头一看,那渡头上矗立着一架单木的门楼,上面有个古旧的门匾,用稀奇古怪的篆文写着三个字。

往生门。

“怎么才来?”岸上的白色人形微微挥手,便将那船吸过去,站在岸上问。

那灯草连忙绕着他环旋,道歉,“耽搁了些时辰,大人赎罪啊。”

白色人形不耐烦的朝他挥挥手,却忽而从袖子里摸出一管白雪样的笛子来,横在嘴上便唔唔咦咦的吹起,仿佛受到了召唤,船上的灵魂都随着那笛声缓缓下船,整齐的排在那人身后。紫风和白沙也连忙跟上,尽量避开那些突起的獠牙,小心翼翼的走过去排在人后。没有了鞋袜,紫风只觉得脚下咯愣愣的,站立不安。

白色人形倏然停下了笛声,把着笛子将人数一点,皱眉,“不对啊,似乎多了两个人……你们查清楚了吗?”他说着,转过头去看最稳重的船舷。

船舷上那张脸很快伸出来,讨好着笑,“都查清楚了,特意用彼岸花试过,应该没问题。”

白色人形依旧不放心,皱眉,“不行,我得点点名。”他说着,便往怀里去掏名册,可掏了几下,竟没掏出什么来。

遭了,偏巧在这时却忘了带?被上面追查下来,这可不得了!他却不敢露出来,毕竟这摆渡三人还在旁边看着,万一被他们告了密去……!

“大人?”灯草讨好着凑上来,“需要小的为您照个明吗?”

他心里一惊,连忙强装着咳嗽了一声,“算了,不查了。你们三个多少年的经验了,难道我会不相信你们吗?”他说着,故作大度的摆摆手,“好好干,我自会在上头面前美言的。”

这三个听着,连忙称笑谢恩,便摆着渡,又渐渐回去了。

紫风和白沙几乎同时出了口气,不明白临到这紧要关头,为什么那人却突然变了卦。却见那人似乎也出了口气,转头看向这些人,便哂了一声,依旧吹起笛子来,在前面带路。

这也不知道是哪里,四周只见火红的彼岸花,明明离远方不远,一眼看去却穿不透,目光似乎都被那彼岸花胶住了一般。

那白色人形一直在前面吹笛引路,没回过头来观望,倒也没发现紫风和白沙的小心翼翼。这样的路对白沙来说不算什么,他的脚掌上有一层厚重的肉垫,不惧怕轻微的刺痛。可苦了紫风,被人夺了靴子,只能趔趄而走。

然而,他们只是一门心思的往这里来,倒忘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

他们该如何回去呢?这样浩瀚又暗藏杀机的生命之河,若没有渡船,他们该怎么回去!

终于,面前的景色有了一点改观,显出一片灰乎乎的土地来,这里的天地都是暗灰色的,死气沉沉。众人就又在那平原上跋涉,直到走得心烦意乱时,那平原上,却突然张开了一个大口,交错的獠牙就是它无序凌乱的门扇。奇怪的是,两人并没有看到围墙,只看到那一扇古旧的大门,孤零零的屹立在压抑的天地间。

白色人形倏然停下来,过去轻轻一推,那城高下的大门就无声无息的开了,里面却是一团黑暗,像一道无形的大墙,完全阻住了众人的视线。

白色人形在门口没动,只是轻轻的往内挥了挥手,第一行并排的两人便颤巍巍的进去了,只一个瞬间,就如被那黑暗吞没了一般,再也看不到丝毫。

队伍缓慢的前进着,却没人有迟疑,一批批的人渐渐没入黑暗,最终消失不见。

紫风回过头去,那白沙面上虽然没事,身上每一寸肌肉却绷紧了。她能感觉到他的紧张,下意识的也绷紧了身子。

终于轮到了他们这一组,那白色人形依旧漫不经心的挥着手。然而,他似乎看出了什么端倪,放在两人面前的手一直没往里挥。他没动,这两人也不敢动,垂着眼慢慢等待着。

忽然间,那白色人形的手朝紫风抓过去,口里已然叫嚷起来,“喂,你们……!”

事不宜迟,白沙却猛然将她一拽,跃身到那一团黑暗里!

天地,一下子黑了,无以复加。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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