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锦年(1 / 1)
夏颜:牧年,以后别再任性了,不要再像小孩子一样了,没有人再宠你了,我不在你
的身边,你一定要学会坚强。答应我,记得替我好好照顾你自己。
牧年:三盒火柴,这是夏颜留下的惟一证据。一年一个样式,一年比一年的精致。我
知道,在左手撑着深不可测的夜,右手抗拒难以抵挡的寂寞时,只要我轻轻擦一根火柴,
在渐明渐亮的火花中,我的眼前会出现夏颜温柔的笑容,我会一直以为她就在我身边,不曾离去。
夏颜:三张地图,背包里沉甸甸地幸福使我一路上慢慢地享受回忆的宁静,因为我都
认为你一直在我身边,我真的害怕有一天你会忘记,有人会永远在远方等着你。牧年,你
欠我一个拥抱。
牧年:那些令我想念的人离我渐行渐远,那些令我忘记的人离我渐行渐近。我骄傲的
公主,用最美的姿势等着我回来!
我总是以这样或那样的冷暖自知的文字祭奠死去的岁月,在这一路跌跌撞撞的年岁
里。目空一切。遍体鳞伤。矫揉造作。顾影自怜。划地为牢。总会情不自禁地怀念起曾经
有很多人给过我最温暖的,最感动的幸福。寂寞的人总是害怕被忘记,所以拼命地紧紧握
住单薄青春里的一些人,一些事。夏颜,若辰,那童姐。这三个人仿佛一种符号,狠狠地
刻在我心里,在心里的最深处打上了执著的印记。我想写一些有关青春的东西,给自己一
个交代,跟年少青春的时光做一个决绝的了断。不会矫情地站在明媚阳光的午后,伸出右
手,左眼看着透过枝繁叶茂碎碎的阳光。固执地以为。这就是我风华正茂的年纪。不会做
作地写一些令自己心疼,令别人难过的文字。不会再傻傻地想起某些人,某些事,泪流满
面。顽固地坚持着有些人一辈子永远都会在一起的谎言了。我早已学会了自欺欺人。
到现在,迟迟未下笔的胆怯原因是,一直心有余悸地在十字路口唱着只有我们才知道
的老歌,说着只有我们才知道的笑话,念着只有我们才知道的名字。记忆中的那些画面太
过于完美,像极了塞尚的画,凌乱而优美,阴暗而斑斓。我真的害怕写不出来不再矫情不
再做作不再疼痛不再忧伤不再恐惧,只要幸福只要满足只要纪念只要感动只要温暖只要真
实的文字。可是每当夜色如水,繁星满天的灿烂星空下,忧伤又如潮水般汹涌地检阅内心兵荒马乱的心。于是提心吊胆地拿起笔,写下一路上哭过笑过难受过幸福过的片片记忆。
谨当作纪念。总会有一些人懂得。
当我的脚在这个月被扭到第七次并送到医务室的时候,夏颜的眼神流露出的尽是怜悯和心疼。一直用她纤细的手在我的背部重重地拍下。并在一旁生气地说“牧年,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你总是这个样子,一点都不懂得爱惜自己,还这么任性,像个小孩子一样,我就在想,你什么时候能让我省省心啊,快点长大吧,小破孩。”
从前,夏颜总叫我孩子,原因是有些时候,我的想法很幼稚,总是在想遥不可及的梦想,就好像总在幻想着有一天我拿着心爱的糖果在原地娇气地吃着,身旁还有数不尽的心爱玩具。其实这样的梦想是多么简单但却遥遥无期。当有一天玩具不小心丢了的时候,我会大哭一场,站在原地,等人来安慰。其实不会有人来的,可是我依然在等待。后来,她又叫我小破孩了,我问她为什么,她瞪个大眼睛,顿了一会,说,因为你是个白痴。
当我再次看到既清秀又凶恶的医生时,她头也没抬地一边写东西一边说着。“脚又扭了?”我说,“嗯”。她像火山爆发一样突然吼道“牧年,你能不能告诉我你这个月第几次扭到脚了,你好好想想。”然后,她细嫩的手伸向我的胳膊,狠狠在一块面积大的地方留下了鲜红的指纹,我不敢叫。因为,我越叫,她掐地越狠,我已数不清我被掐了多少次了。我低着头小声嘀咕地说“七次。”“大声点!”又是一次惨目人睹地蛮横。“七次”。她放开手后,继续说着,“你还好意思说,是不是?你这孩子怎么这样啊,跟你说了多少遍了,脚扭到了要多注意休息,没痊愈就打篮球,这样到你老的时候脚会留下后遗症的。哎…!还有你,夏颜,我不是让你看着牧年,不让他打篮球的吗?你怎么还让他打。”
夏颜在旁边只是低着头,不说话。两根手指在不停在缠绕,我知道,每次我要打篮球的时候,夏颜会毫不犹豫地阻止叫我不要打。我是一个任性的孩子,我总是对她面带微笑,我说就玩一会。可是每次我都是大汗淋漓地站在她面前,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等着她对我耳提面命,谆谆教诲。每次,我分明从她的眼神里看到大片大片地心疼和数不尽的哀伤。我怎么会不知道。她对我又爱护又无奈,在每次打球时,她都会在旁边看着我在球场上挥汗如雨。风雨无阻,从未缺席。右手里始终会有一瓶矿泉水,她知道我不喝碳酸饮料的,只喜欢纯净水。
医生看了看不知所措的夏颜,也不再说什么,她知道像我们这样任性的孩子,只能用一次次的叹息声作为她最后谈话尾声的标志。
若辰突然进来,问我怎么了,我说扭到脚了,他随即就在我的背部沉沉地拍一下,嘴里还狠狠地说“你这败家孩子,告诉你多少次了,不让你打,你还打,真不听话!”随后就在我身上象征地掐了几下。只有我知道,掐得不痛,若辰舍不得掐我。旁边的医生此时幸灾乐祸,还大言不惭地说“对,就该有人管管你,要不然给你个梯子,你都得上天。”若辰马上陪着微笑说“医生,药都开了吗?”“都在夏颜那里,让他别再这样了,不然的话,以后真的会有后遗症的。”“我会好好看管的,谢谢你医生。”说完,若辰马上就背着我回寝室,那童姐又在我身上掐了好几下,我头也没回,走得决绝。不敢做声。
那童姐是我和夏颜在高一的时候认识的,因为我总爱感冒,脚扭。妈妈说,小的时候,别的孩子总是打针,我活蹦乱跳。长大后,别的孩子手舞足蹈。我在打针。世界永远是公平的。有失去就有得到的。夏颜说我体格不好,我说我天天打篮球,体质强壮。她嗤之以鼻。所以一来二去的就和那童姐熟悉起来,在医务室里我们叫她医生,在生活中我们叫她那童姐。那童姐最喜欢看电影,没有课的时候,我们总出去看电影。学校附近有个音像店,那里有很多古老的旧电影,那童姐在校外租了一间房子,我和夏颜租来的牒子就会去那童姐租的房子里去看。有时候,夜色太晚的时候,就会在那童姐家里吃饭,然后聊天。三个人在昏暗的灯光下默不作声,那童姐抽着烟,尽管每次都是咳得很厉害。不过,他还是固执地保持着寂寞握烟姿势地习惯。食指和中指中间有着明显地发黄的痕迹,我和夏颜每次看见她咳的时候,眼睛里除了心疼,其他的什么都没有。曾经试图阻止,却又放弃了。每一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一段悲伤故事,并不是她偏爱那种寂寞的姿势。只因为在她的故事里。这种姿势,早已成为她生命中的一部分。那童姐喜欢王家卫的《阿飞正传》,尽管是一部老掉牙的片子,可是那童姐依然看得津津有味,忘乎所以。那童姐喜欢王家卫的片子,她曾说过,只有在王家卫的电影里,她才感觉到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真实的存在过。她一直在等待一个人,尽管那个人是晓旭,可是她依然在等,等着他把她带到远方,过着安静的生活。
这是她最朴素最遥远最卑微最勇敢的梦想。
到宿舍楼门口的时候,夏颜把药给了若辰,接着目不转睛地看我。然后,头也不回,就跑开了。若辰转过头就说“你又让夏颜伤心了,你这小子,身在福中不知福啊!”接着,若辰摇着头向有碎碎的阳光楼道里走去。我躺在若辰的背部。就像一次无微不至盛大的温暖。努力地回想着,夏颜充满心疼却又怨恨的眼神,我再一次地认识到,我又让夏颜伤心了。回到寝室,若辰把我放到**,叮嘱我,千万不要乱动,有什么事情,他会帮我做。就算天塌下来。他比我高,他会帮我顶着。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夕阳透过玻璃窗发出暗红色的光芒,倾泻到大理石板的地面上。光彩夺目。我伸出右手遮挡着泛黄的光线,终于领悟到,我要和我最后一个夏天说声再见了。
难说再见。心有余悸地封闭着未完成的事。
若辰说帮我打水打饭,让我躺在**听一会音乐。完美生活。我和若辰都想过着完美生活。温暖的阳光。煽情的音乐。单车。躺在大片大片地青草地上。没有喧嚣没有热闹没有纷扰。哪怕是一点点地想像出来的也好,这样生活我们会奋不顾身。自欺欺人,我和他习以为常。不要乱动,一会他就回来。他走后,宿舍里空荡荡地。像一场苟延残喘的年华,透彻地死掉。眼前瞬间出现茫茫白雪的世界。意识无法掌控地回忆起一个接着一个寒冷无比的冬天。若辰总会把热水装在我白色的暖瓶里。这个习惯他已经保持了三年。从未间断。起身突然发现放在墙角落下的熟睡的画板,上面已布满了厚厚的灰尘,情不自禁轻轻地吹了一下。浓烟四起。才慢慢地意识到我最挚爱的画板和我最遥不可及的梦想已被我搁浅了好久好久,从前地从前,我是因为画板是多么自豪啊!现在地现在,只能在每天睡觉前看着它安静沉寂地样子,然后把被子蒙在脸上,立刻死寂!
总是以为有一些东西把它放在看不见的深处,会狠狠地把它遗忘地如此彻底。可谁也无法割舍曾经令自己用生命珍惜的东西。
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梦里一片漆黑。醒来的时候,白炽灯的光线刺得我的眼睛很疼。若辰正在收拾寝室,他看见我醒来,便叫我和他一起吃饭。他把所有的肉都留给我吃,我叫他和我一起吃,他迅疾起身。简单地说一句,我吃完了。这样厚重的温暖一直陪伴了我三年。三年的时间里,若辰一直宠着我。让我穿得多一些,吃得多一些,吃得好一些。不辞辛苦地帮我打热水,督促我努力学习,教会我人生的道理。这样无微不至的温暖,让我习以为常。饭后,他说要给我洗脚,我说,算了吧。我自己来能行。他很严肃地说,你过来吧你。连动都动不了,害什么羞啊。快点!我像个小孩子似的,把脚伸进温热的水里,看着若辰用宽大的手抚摸我的脚时。我说,若辰,你今天真帅。他白了一眼说,大哥我哪天不帅啊!我发誓,若不是看在他为我辛苦洗脚地份上,我绝对一脚踢死他。说真的,他的确拥有俊朗的面容,棱角分明。深邃的双眸。长长的睫毛。整齐的白牙。明亮的发质。
在夜色如水的夜里,繁星点点。站在天台上,俯看城市的华灯初上,流光溢彩。灯火辉煌的闹市仿佛一幅优美的油画,抛开一天当中的喧闹,只有静止抑或是盲目。偶尔有风掠过耳边,浸进每一寸潮湿的肌肤,身体开始不停地哆嗦。被着外套,坐在高高的冰凉的水泥台上,双脚在半空中来回游荡。我拿着被我遗弃的画板,聚精会神地画着。我只画自己想像的画面。一个人在夕阳的余辉洒在残破的墙壁上安静地倾听着,文字面目全非,他似乎在倾听着断片文字的承诺,又似乎在等着另一个人。迷离的眼神里充满了美丽的涟漪,画面定格。天空明明灭灭,红黄一片,没有人知道他在等谁,更没有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色彩斑斓昏暗,复杂而凌乱。在画面色彩的激烈碰撞后,手越来越抖,线条更加激烈,画面开始倒戈,残破不全,纸破画亡。我愤怒将画笔扔在地上,用力踢开安静的画板,看着像碎尸一样躺在地上安祥的画笔和画板。我突然难过起来,这就曾是我挚爱的画板吗?这就曾是我引以为骄傲的图面吗?为什么我不能像当初一样画出自己随心所欲的画面呢?为什么重拾起那段辉煌的回忆就会那么难呢?“我的手已经握不住画笔了,我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画出令自己骄傲的图画了,我不能了。”我蜷缩成一团,拼命地死扯着衣服,以为它可以遮盖我浑身的疤痕。为什么我的衣服会这么小?
若辰依旧保持着在无名指与小指之间夹烟的寂寞姿势。眼睛注视着灿烂若花的黑夜城市。他平静地侧着身,手抚着墙壁。他看着我像小孩子一样伤心难过,就大口大口地吸了一口烟。静静地吐着蓝色的氤氲,淡然而平和地说了一句“牧年,别勉强自己,一切都会好的。一切都会重新开始。你看城市地平线的另一边,满目疮痍,漆黑一团。可是明天的太阳依旧会从那里升起,唤起沉睡的不安份的灵魂,用暗红色渐渐地笼罩这个城市。最后阳光四射,光芒万丈,万物复苏。”
我狠狠地抓着衣角,分明听到风穿透心脏的声音,心里特别地疼,冷冷地。我就是感觉冷,其他的微弱的温暖都从我身边冷嘲热讽一笑而过。是谁伤害了我?抑或我伤害了谁?
“筱夕,有男朋友了,今天在操场上碰到的”。说话的时候,若辰没有了往常脸上的倔强,尽是温柔和脆弱。一个令自己心爱的女子,一路手牵手,跌跌撞撞,风风雨雨,最终却没有走到最后?这种廉价的爱情好像说不要就不要了,只留着付款的人默默守候。我是看着筱夕和若辰偶尔牵一下就会脸红,到像糖蜜一样天天粘在一起,最后在若辰祈求的言语中轰轰烈烈分开的。我总是以为,如果两个人手牵手了,那就是一辈子事。无论山崩地裂,惊涛骇浪,两个人都会靠在一起用承诺取暖。谁都不会感觉到寒冷。但偏偏,爱情是两个人的事,一个人的努力是远远不够的。
夏颜日记
小七的脚又扭到了,这个月是第七次了,这个孩子我不知道怎么说他了。他每次都是一副可怜的样子,让我心里一软,就让他恣意妄为了。在医务室的时候,那童姐掐了小七。很生气地威胁小七下次一定不要这个样子了。可是,我知道,小七一定不会那么做的,小七是一个任性的孩子。他只做他认为值得做的事。篮球是他的最爱,操场承载着他骄傲的梦想。他会不惜一切代价。
刚刚步入高三,班级里充斥着战火硝烟,每个人都蓄势待发。明明知道前面是独木桥,可千军万马的我们还是要争先恐后地挤过去。狭路相逢勇者胜,我不想掉队,我想做英雄。每个人都知道,通常做英雄很难的。所以,每天都要一手撑着深不测的夜,一手顶着煎熬的寂寞,拼命地在暗无天日的教室里做题。每当想要放弃的时候,就会看到那些数学题,正在耀武扬威地挑衅着我。我不想输,为了那些骄傲的分数,我还是要委曲求全地让自己成为成绩的机器,因为那可爱的分数是我惟一通往成功的道路。
最后一个夏天就要过去了,小七会不会像我一样留恋呢?那个小破孩。
透过忽隐忽现的灯火,我渐渐地看到了,若辰和筱夕,一个是英俊的王子,一个是骄傲的公主。他们每天在城堡里天真,开心的样子。而我和夏颜就像两个仆人一样,站在他们身边看着他们哭过,笑过,一路上的琉璃碎在一地,而我们无能为力。有些爱恨只属于他们,我们演绎不了他们的纠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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