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牢狱为归宿 终究是凡人(1 / 1)
婉妃正在抱怨之时,忽听外面有人说话,于是赶紧迎了出去。只见太后,辉宗面带愠色而来,翠儿及一般太监宫女跟在身后。婉妃急忙施礼道:“臣妾叩见太后,皇上。”
太后没有理会,直接进到殿中,面冲南坐了,说道:“怎么?刚才哀家听婉妃说妃子不好当?”
婉妃脸红道:“臣妾一时失言,请太后恕罪。”
太后冷笑道:“哀家不怪你,你若是真觉得妃子不好当,那就不要当了。”
婉妃急道:“臣妾知错了,请太后原谅。”
太后道:“原谅你?哀家能原谅你,皇上能原谅你吗?裕妃能原谅你吗?”
婉妃听的一头雾水,说道:“臣妾不明白太后的意思。”
“还和哀家装傻不成?”太后厉声道,“说!为什么要毒害裕妃?”
婉妃听了这话,好似一声焦雷在头顶轰鸣,赶忙道:“太后何出此言?臣妾怎么会害姐姐?”
太后道:“你怎么就不能害?你想得到皇上的宠爱,所以对裕妃嫉妒心起,继而加以谋害,是不是?”
婉妃赶忙跪倒,流泪道:“请太后明察,臣妾绝对没有害过姐姐。”
太后道:“姐姐?她是你哪门子姐姐?你当哀家是傻子?你亲近裕妃,不过是为了自己能得到好处,不但可以亲近皇上,还可以向皇后示威。不错,哀家是不喜欢皇后,但是哀家此时更痛恨你。本来就是一个身居冷宫的妃子,圣上垂怜于你,只是略施恩宠,你竟然肆意胡为起来,你也太自不量力了!和皇后相比,你既不端庄也不博学,和裕妃相比,你既不乖巧也无才华,你这样的妃子就应该老老实实的安分守己!哀家万万没有想到,你竟然下手这么狠毒!”
婉妃哭道:“太后说臣妾和姐姐相好是为了自己,这点臣妾不敢否认。可是去害姐姐,臣妾真的没有。姐姐一向对臣妾不薄,臣妾为什么要去害她?再说当时大家一起用饭,倘若是我下的毒,岂不是人人都会被害?”
“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那哀家就都告诉了你,”太后道,“你之所以要害裕妃,是因为你想做皇后。裕妃倍受哀家与皇上的恩宠,此事尽人皆知。你觉得裕妃是绊脚之石,所以才加以谋害。至于你是如何毒害的裕妃,哀家也已经知晓。”
婉妃道:“臣妾从来就没有想过做皇后啊!所以毒害裕妃之事更是无从说起。”
太后道:“哀家知道你是不会承认的。你以为自己做的神不知鬼不觉是吧?可惜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没有想到这么快就**谋败露吧?”
“臣妾真的没有做过啊!”婉妃道。
“那裕妃的琴弦上为什么会有毒药?”太后道,“从早上到现在,除了裕妃之外,就只有你碰过她的琴,不是你还能是谁?”
婉妃想了想,说道:“臣妾今早确实去过钟粹宫,当时臣妾看见姐姐在院子里调试琴弦,所以过去和姐姐说话,后来姐姐进去梳洗,臣妾就坐在外面随意弹奏,并没有在琴弦上施毒啊!清风可以作证!”
清风早已跪在一旁,心中焦急万分,听了婉妃这话,急忙说道:“太后明鉴,奴婢当时也在场,婉妃娘娘只是随意弹琴,绝对没有施毒。”
太后道:“她是你的主子,你当然会这么说了。只怕这主意是你出的也未可知。哀家早就听说了,当初就是你向皇上献上婉妃画像的吧?你够机灵啊!这后宫之中历来有多少嫔妃作恶,怕是有一半都是被恶奴调唆的。你说她没有施毒,那琴弦上的鹤顶红是从何而来?从头到尾除了裕妃之外,只有婉妃还弹过琴,现在人证物证俱在,婉妃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婉妃道:“臣妾确实没有施毒,太后大可以派人搜查永寿宫,倘若能查出一点毒药,臣妾甘愿受罚。”
太后冷笑道:“你真当哀家老糊涂了?有毒药的话你会放在这里等哀家来拿吗?可笑!”
婉妃听了这话,不知还能说什么,只是咬牙道:“这毒是从何而来臣妾真的是不知道,臣妾只知道自己没有害过裕妃娘娘。”
“好!”太后和辉宗道,“皇上,你看这件事应该如何处理?”
辉宗知道太后已经是大发雷霆,所以只得顺应着说道:“后宫之中一向有母后做主,母后说如何处理就如何处理吧。”
太后点头道:“那哀家就依法行事了。来人!”
话音一落,就见四个太监进入殿内。
太后道:“将婉妃与这奴婢押入大牢,交由大理寺审问!”
婉妃听了这话,忙哭道:“臣妾真的是冤枉的!皇上!臣妾真的是冤枉的啊!”
太后一拍桌子,说道:“混账!冤枉不冤枉自有大理寺决定,大呼小叫什么?你们还不快点。”那四名太监于是走上前去,将婉妃与清风架了出去。
婉妃被太监拖着出了永寿宫,一路之上大喊冤枉,路过凤彩门时,只见皇后扶着碧云站在门边,面无表情的看着婉妃等人。婉妃此时已经心神散乱,只是冲着皇后大喊:“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臣妾是冤枉的啊,臣妾是冤枉的!”
皇后没有做声,只是扶着碧云出了凤彩门,往永寿宫去了。皇后进入殿内,只见太后正坐在椅子上不住的叹气。于是躬身道:“臣妾叩见太
后,皇上。”
太后道:“你来了?”
皇后道:“臣妾刚才去了钟粹宫了,妹妹此时正在安稳的睡觉,太医说半月之内就可以痊愈。”
“那就好,那就好。”太后有气无力的说道。
皇后道:“刚才臣妾在凤彩门那里看到婉妃一路哭喊着被太监拖出去了,这是怎么回事?”
太后道:“下毒害裕妃的是她。”
皇后大惊道:“什么?是婉妃?这是为何?”
太后道:“什么为何?还不都是想往上爬?还不都是想得到宠爱吗?”
皇后见太后有些生气,于是便不说话了。
太后站起身,小声道:“走吧,哀家去钟粹宫看看裕妃。”
辉宗上前扶着太后说道:“今天母后太过劳累了,先回慈宁宫休息吧?”
太后摆手道:“看完裕妃再回去也是一样。”说完便往外走,辉宗与皇后急忙伸手相搀,众人一路无话,行进在高墙之中,仿佛还能听见远处婉妃的哭喊声。
过了一天,裕妃总算是睁开了双眼,但是身子还是有些虚弱,需要静静调养。
这日早上皇后来到慈宁宫为太后请安,说道:“太后这两天可还睡得安稳?”
太后道:“裕妃只要没事,哀家就会安稳。”
皇后道:“臣妾昨天去看妹妹,已经是大好了,太后不用担心。”
太后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哀家万万没有想到婉妃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皇后道:“大理寺是如何判定的呢?”
太后道:“不知道,还不曾过问,照哀家意思,斩首便是了,死不足惜。”
皇后道:“您说的是。这种人留着也是祸害。”
“可是啊,”太后接着说道,“皇上倒是不愿意这么做。”
皇后道:“皇上?”
“可不是吗?”太后道,“皇上向哀家求情了,说要轻判。”
“这是为何啊?”皇后道。
太后道:“皇上说,虽然婉妃最有可能施毒,但并没有人亲眼所见,再怎么说也是推测,无有真凭实据,谁也不该妄下评断的。”
皇后道:“那岂不是让她逍遥法外?那妹妹这次岂不是白白遭殃?”
太后道:“皇上都求情了,哀家能有什么办法?皇上真是有情有义,但不知道是不是对所有人都会这样。”
皇后没有答话,只是在一旁默默不语。
自从进了牢房,婉妃就没有合过眼睛,清风仍旧伺候着婉妃,但婉妃早已是精神颓靡,每天只是看着牢房的灰墙不做声。
这天清风坐在角落,看着日见消瘦的婉妃,情不自禁的流下眼泪。正哭着,就听婉妃说道:“人们常说,‘患难见真情’,本宫今天才知道是什么意思。谢谢你了,清风,都这般境遇,你还是对本宫不离不弃。”
清风哭道:“娘娘不要这么说,清风知道娘娘是被冤枉的,娘娘心地善良,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
婉妃道:“若是人人都如你所想,本宫也不会待在这里了。”
清风道:“娘娘大富大贵,一定会化险为夷。”
“大富大贵?”婉妃叹气道,“本宫就是想大富大贵,才落得如此田地。其实要是老老实实的待在永寿宫,也不会遭此横祸。就是因为本宫不安分守己,才落得如此下场。明明就是只麻雀,偏要想当凤凰,可惜终究飞不了那么高的。”
清风道:“娘娘万万不可听天由命,凡事都有回旋的余地。裕妃是太后的侄女,太后只是一时心急,才不分青红皂白将娘娘押入大牢,过几日太后想明白了,自会放娘娘出来。”
婉妃摇头道:“出去又能怎么样?还不是要从此苟且过活,以后本宫怎么面对皇上,怎么面对裕妃,怎们面对这宫里所有的人?他们不会认为本宫是清白的,他们只会觉得本宫不过是被赦免而已,而施毒之人,确是本宫无疑了。想不到总算有了出头之日,谁知到头来还是梦境一场。”
清风走到婉妃身边,抱住婉妃道:“是奴婢的错,要不是奴婢用计献画给皇上,娘娘今日也不会蒙冤了。”
婉妃拍着清风的后背说道:“这是什么话?怎么能怨你呢?命该如此,不能赖别人的。和那些终老后宫的妃嫔相比,本宫也算是风光一回了,也算是没有白活呢。”
清风看着婉妃说道:“娘娘你放心,等咱们出去了,奴婢定会明察暗访,将下毒之人揪出来。”
婉妃摇头道:“罢了,那日确实只有本宫和裕妃动过古琴,别人都不曾碰过的。”
清风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定是有些事情大家都未曾注意。清风虽然只是个奴婢,但自认还不算愚蠢,想让娘娘不明不白蒙受冤屈,清风第一个不答应。”
婉妃道:“但是现在你我身处牢狱之中,又有什么办法呢?”
清风道:“越王勾践尚且可以卧薪尝胆,咱们怎么不能忍辱偷生呢?熬过这一节,咱们定会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
婉妃看着清风,她突然觉得自己又充满了力量,她不明白,一个小小的宫女怎么会有这般见地,于是问道:“你跟着本宫这么多年了,也未曾问过你的事情,今天和本宫说
说?”
清风道:“奴婢的身世,娘娘不是知道吗?”
婉妃道:“本宫只听你说过自己是京城人氏,后来父母双亡,才进宫来做宫女的。但是你父母是何人,生前是做什么的,你都未曾提起,你是不想告诉本宫吗?”
清风道:“我人都是娘娘的,有什么不能说的。”
婉妃道:“那就和本宫说说吧。”
清风叹气道:“往事不堪回首,想当初奴婢也算是生于官宦人家,从小养尊处优了。父亲官至兵部侍郎,母亲贤良淑德,还有一个哥哥,比奴婢大两岁,一家人其乐融融,好不快活。谁知天有不测风云,先帝突然暴病而亡,群龙无首,朝纲紊乱,皇子们立即开始了皇位之争,家父也被卷入其中,但家父所保的皇子最终没有夺取皇位。而当今圣上之所以能够稳坐江山,是因为当初兵部尚书许大人的全力支持。太后为了拉拢许大人,便让皇上娶了她的女儿,也就是现在的皇后。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当今圣上登基之后,便下令诛杀了那些阻碍他登上皇位的大臣,家父不幸亦在其中。家中男丁皆被斩首,而十岁以下的女孩儿被抓进宫中做了奴婢。”
婉妃听后,叹气道:“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你这般知书达理。那你母亲现在何处?”
清风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当初查抄了家产,母亲便被送到乡下去了,是死是活,清风不得而知。”
婉妃道:“看来你我的境遇还有些许相像。”
清风道:“这话怎么说?”
婉妃道:“我之所以能够为妃,是因为家父所保的皇子而今已经登上了皇位。”
“什么?”清风惊道,“令尊是当今圣上的宠臣?”
婉妃苦笑了一下,摇头道:“你太会说笑了,若家父是皇上的宠臣,那本宫还能在这里受罪吗?家父不过是兵部尚书许大人众多手下中的一个,因为许大人的关系,本宫被送进皇宫为妃,实指望能够平步青云,光宗耀祖,谁知道想见皇上一面比登天还难。后来许大人去世,家父变没有了靠山,于是被派到边疆为官,至今还未曾再见一面,谁能想到如今本宫又遭受了牢狱之灾,只怕再也见不到家人了。”说完便又痛哭起来。
清风叹了口气,刚要安慰一下婉妃,就听牢外有脚步声音,只见几名狱卒打开了牢门低头走了进来。清风道:“你们干什么?”
那几个狱卒也不说话,将婉妃一拽,便往门外拉去、清风急忙撕扯道:“你们是什么人?你们要干什么?”
婉妃也大叫道:“混账!本宫乃是皇上的妃子,你们是什么人?敢这样无礼?”
那几个狱卒还是没有说话,只是架着婉妃出了大牢,回身又将清风推进牢房,锁住了牢门。听着婉妃声嘶力竭的吼叫之声,清风大声道:“娘娘!千万不可招认了啊!不可招认啊!”清风就这样一直叫嚷着,直到再也听不见婉妃的叫喊声。
就这样过了四个时辰,婉妃还没有回来。清风抬头看了看头顶的那扇小窗,只见一轮圆月悬于天边,凉风从窗户灌了进来,让人打颤。突然,一阵缓慢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清风紧忙趴在牢房便说道:“娘娘,是你吗?”
就听有人道:“收声。”紧接着就见两名狱卒拖着遍体鳞伤的婉妃走了过来。清风大惊道:“娘娘,你怎么了?这是怎么了?”婉妃没有说话,头发散乱开来,只是低着脑袋。狱卒们打开牢门,将婉妃往里一推,“咚”的一声,婉妃栽到了地上。狱卒又将牢门锁好,转身去了。
清风赶紧将婉妃扶起,只见婉妃嘴角渗血,面色苍白,十根手指皆是鲜血,整个人已经是奄奄一息。清风哭道:“娘娘,这是怎么回事啊?这是谁干的?为什么这般狠毒?”
婉妃慢慢的张开了眼睛,有气无力的说道:“清风,本宫对不起你,没有听你的话,本宫全都招认了,因为实在是太疼了,我的手指都已经断了,再也弹不得琴,画不得画了。”
清风大哭道:“娘娘,你受苦了,你受苦了!清风没能好好照顾你,是清风的失职啊!”
婉妃强笑道:“本宫怕是快要死了,不过有你给本宫送行,本宫欣慰的很。”
清风道:“娘娘不要胡说,清风还好服侍娘娘好久呢。”
婉妃摇头道:“自己的命自己知道。只是有一件事,本宫要你答应。”
“娘娘你说,”清风道,“奴婢什么都答应你。”
婉妃用尽力气抬起满是鲜血的手,忍痛抓住清风的衣领道:“答应本宫,你若能逃得此劫,一定要替本宫找出毒害裕妃的凶手,使之绳之于法,替本宫报仇雪恨!”
清风急忙握住婉妃的手道:“奴婢起誓,若能逃的劫难,必会为娘娘报仇,以慰娘娘在天之灵。”
婉妃看着清风,眼泪在眼眶中不停打转,她此时想起的,仍旧是身穿绫罗,头戴花冠,游走在皇宫的那段日子,她觉得至少自己拥有过了皇上的宠爱与关怀,至少算是一个真正的妃子了。
清风看着憔悴不堪的婉妃,颤声道:“娘娘,休息休息吧,奴婢抱着你睡觉。”说完便将婉妃的头放在自己的腿上,又脱下外衣盖在了婉妃的身上,哄着婉妃进入梦乡。其实清风心里明白,婉妃一旦睡着,便再也不可能醒过来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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