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视频没有声音(1 / 1)
偌大的演播厅陷入了死寂,主持人的表情很迷惑,像是没听到刚才那句话,不太顺畅地又重复了一遍:“随导师的only卡要给谁?”
“白宴。”随祎神色不改地说。
连后台也变得哗然,小陈满脸震惊地站起来,仿佛舞台马上就要山崩地裂。
“希望能在决赛听到你唱歌。”随祎眼神很淡地说完,很坦然地看着舞台上的人。
白宴的脸上有明显的错愕,直到李修杰把话筒递给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用力地捏了两下话筒,然后像其他人一样鞠躬道谢。
主持人看了眼台下给他比手势的导演,笑着说:“恭喜白宴选手进入决赛。”
台下的议论声像是一场很短暂的横风,随着主持人的话停了下来。
风暴一停,演播厅里的嘈杂就歇在了地上,各色各样不该在镜头前显示的表情都显露出来,像是要冲破摄像机的桎梏。
白宴的心里涌上来不太好的感觉,像是积在脚步的滩滩死水被车轮碾过,溅起冰凉的、肮脏的水花。
陈小龙在台下喊了停,时间显示刚过凌晨,粉丝统筹从四个角落里冒了出来,态度很恶劣地清唱。
“CD老师的镜头再补两个,大家先休息吧。”陈小龙有气无力的声音从音响里传来。
这是收工的信号,剩下的淘汰部分将安排在明天,所有人松了口气,一点点地挪出多舞台灯的照射范围。
随祎被北方卫视的工作人员领回了休息室,小陈抓着手机丧着脸看他。
“什么表情?”随祎明知故问。
小陈自暴自弃地问:“老板,我能问为什么吗?”
“什么为什么?”随祎抽了张卸妆巾,擦了擦嘴。
“only卡不是小易的吗?”小陈的语气里隐约有点质问的意思。
随祎表情很轻松:“小易虽然发挥不好,但是他的粉丝会送他进决赛的。”
小陈抱着手臂,透出很有怀疑的信息。
“台下有一半他的粉丝。”随祎不咸不淡地继续说,“不用我给only卡,他也会晋级。”
“……万一呢。”小陈忍不住反问。
“我能给他很多别的帮助,不是只有only卡。”随祎答非所问,口气没什么耐心。
小陈缩了缩脖子,小声地说:“可是你也不太管他了啊,都在管老同学。”
随祎把外套脱了下来,抓了两把头发,看了小陈没说话。
“老板。”小陈壮着胆子继续说,态度很真挚,“小孩子的心思很**的,你对他好不好立刻就能知道,珍姐最近忙,你最近这样,小易的状态不好很正常,你们别怪他,他真的太需要机会了。”
随祎从她手机拿过手机,轻笑了一下:“小易的机会还不够多?季珍为了他吃了多少顿饭,他想要机会,别人不想要吗?他已经有了很多机会了,以后也会有。你要搞清楚,谁是你的老板,所有人都是这么走过来的,他怎么不可以?”
小陈抱着他的外套,站在原地不敢说话,像是被霜打了一样。
随祎的语气有点重,说完才觉得这不是老板对待新人的态度,犹豫了几秒还是没再说什么,看了眼小陈:“走吧。”
小陈把两个巨大的手提包给扛起来,一溜烟地去给随祎开门。
商务车里死气沉沉的,随祎闭着眼睛在休息,小陈把手机调成静音模式,默默地在前排办公。
后半夜的气温很低,一时间让人分不清季节,随祎戴了口罩下车,快步的越过几个蹲在停车场的粉丝,垂着头进了电梯。
手机震动声在狭小的空间里格外清晰,随祎看了眼来电人,季珍。
随祎把手机递给小陈,小陈讷讷地说:“珍姐。”
“开免提。”季珍开口。
随祎没什么表情地看着轿厢,像是没听到。
“随祎,你现在,马上给我回来北京,导演组里有董事会那边的人,我估计明天就能知道了,你现在回来,我们说清楚后面怎么说。”季珍意外地冷静,“你先别跟我吵了,赶紧回来。”
电梯叮了一声,电子屏显示已经抵达顶层。
两人隔着手机僵持着,小陈瞥了眼随祎的脸色,小声地说:“……明天还要录淘汰。”
“录什么录!赶紧回来,直接开车回来。”季珍打断她。
随祎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抬手又按亮地下停车场的楼层,说:“先挂了。”
小陈条件反射地把电话挂断,然后反应过来:“回去吗?老板?”
“回吧。”随祎说。
高速上车辆寥寥,偶尔有负载严重的火车出现在视野前方,路边是鳞次节比的楼房,死寂地伫立着。
季珍在公司最角落的会议室等着她,屋子里的灯被全部打开,驱散了一些困意。
随祎推门进去坐下,小陈在玻璃门外站了一会,在走廊里找了个位置坐下。
天边露了一点白,从会议室的玻璃窗俯瞰,能看见蜿蜒的高架和高架下打扫卫生的清洁员。
随祎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季珍的口气很疲惫:“你现在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了?”
“已经给了。”随祎很平静地陈述事实,“你应该让我录完明天的淘汰,小易大概率是票数第一。”
“我会不知道吗?”季珍无可奈何,不打算和他生气的样子:“只是去年我们把小易推销给董事会,现在你又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那群老头心里能舒服?”
“那要怎样?”随祎抬起头,脸色有点烦躁,像是学生时代的样子。
“……你先说你到底怎么想的。”季珍瞥了他一眼。
随祎的目光垂下来,下方的黑眼圈很重:“小易会拿第一。”
“我知道。”季珍说,“不是他,是白宴。”
随祎剩下的话被堵在嘴里,季珍叹了口气说:“之前你让我帮忙的事,我都尽量帮你了,你这样子也不能帮到他啊?”
楼下有突兀的鸣笛声响起,清晨终于来临了。
“不给他的话,可能就淘汰了。”随祎沉默了一会才开口。
“他进不进决赛区别有那么大吗?”季珍毫不犹豫地戳穿他,“你不会以为他能拿冠军吧?”
随祎不轻不重地回答:“我没那么天真。”
“随祎。”季珍又叹了口气,看着他说:“人的想法是无止尽的,一开始你只是想帮他一把,后面想让他进前位圈,然后想让他进决赛,最后一定会想他拿冠军。”
随祎看了她一眼。
“你觉得这样没什么,但这很早就背叛了我们的初衷,你参加only是为了让小易出道,好让自己自由点,现在你反过来自己断自己的路,是怎么想的?再说了,先不说除了小易,这个节目里还有多少公司等着拿那个位置,白宴现在这个状态,北方卫视能不能让他出现在决赛里都很悬,你做这些,有用吗?”
随祎表情很冷淡地坐着,满脸不太配合的样子。
“你不要昏头了!”季珍的语气变得着急,“你要帮他,可以有别的方式,你现在这么做,我们俩都很难交代。”
“已经做完了。”随祎破罐子破摔,抬手摸了下鼻尖。
季珍看了他一会,从会议室的桌子上拿过手机,点了几下好像在找什么资料:“我没想到最后会这样,如果一开始我知道,我肯定不帮你找宣传公司。其实刚比赛的时候,我记得提起白宴你很奇怪,一会高兴一会不乐意的,我还以为你们之前有什么过节,后面又拼了命地要保他进决赛,我和小陈都被你弄得迷糊了,你和白宴到底是什么情况。”
季珍说到这里停下来,会议室里安静了片刻,过了一会,她把手机递给随祎:“前天,导演组的人把这个邮给我了,我一看,就明白了。”
随祎用余光瞥了眼,后脊蓦地凉了一些。
手机里是宿舍区角落俯拍的视角,监控摄像头的像素很高,甚至可以看见随祎没卸干净的妆。
视频没有声音,被调成了十六倍速。
画面里随祎穿了一件很单薄的衬衫,拎着一罐喷雾去找白宴,搓暖了手给白宴的脚踝上药,还玩了一会对方的手机,最后亲了他一下。
随祎盯着屏幕一分不差地看完,表情变得很空茫。
季珍看着他的反应,说:“我俩也是一条船上的人。”
随祎下意识地看向她,像是没反应过来。
“我俩是一条船上的人。”季珍重复道,声音微微有点抖:“我会帮你解决,但是肯定是有代价的,肯定是有代价的。”
“你要怎么做?”随祎像是突然醒过来,表情很严肃地问:“能不能我自己解决。”
季珍难以置信地看他,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随祎,你不要发昏了,你想想你自己走到现在有多难,为了这么一个事,你要……”
“我没有冲动。”随祎很冷峻地打断她:“我知道这很难,我们两个可能也不能继续合作了,但还是拜托你。”
天彻底亮了,北京灰蒙蒙的云雾托着温暖而明亮的太阳,纠缠在一起的道路往天际线的方向延伸着。
“但还是拜托你。”随祎的声音变得有点干涩,“尽量别影响他。”
季珍看着他,嘴唇翕动,没能说出话来。
“有什么我能做的,我一定做到。”随祎终于示弱,“他之前很辛苦,我不想他再这样了。”
“……至于到这个份上吗?”季珍的脸色很难看,背对着满窗的朝阳。
“姐,谢谢你。”随祎把手机放了回去,勉强笑了下,“辛苦了。”
季珍忽然有些恍惚,宛如看到了四年前背着吉他站在他面前的随祎,站得很直,好像背上的吉他一点重量也没有。
也是表情这么认真地向她做自我介绍,然后把硬盘放到她的手里,说谢谢姐。
她陷入了一种很难摆脱的低落里,直到最后也没说出一句话,推开门走了。
随祎的肩膀垂了下来,坐在会议室的椅子发呆。
小陈蜡黄着脸走进来,毫不遮掩自己偷听完全程的行为,看起来快哭的样子。
“老板……”小陈小声地说:“回家吗?”
随祎站起来,没什么情绪:“走吧。”
“老板,现在是什么情况啊?”小陈收到了惊吓,“公司要封杀你吗?”
随祎被她逗乐,说:“我也是公司的老板,不会这么严重。”
“那珍姐以后不带你了吗?”小陈忍不住又问,“你以后不管小易了吗?”
“嗯。”随祎穿好外套,看起来还是精神很好。
小陈万念俱灰:“那我怎么办?”
随祎停下脚步,侧过头问她:“白宴的宣传,还是你在管吧?”
“啊,是啊。”小陈点点头。
“如果最后我真的从南珠走了,你要跟着我做我和白宴的宣传,或者是在南珠继续带小易,都行。”随祎越过她,摁亮了电梯。
小陈愣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看着随祎。
“你仔细想想。”随祎率先进了电梯,“走吧。”
司机正坐在驾驶座上打盹,被随祎拉开门的动静吓醒,眼睛里满是血丝地看着他们,忙不迭的发动车子。
小陈惯例把随祎送到家门口,想往常一样排查楼梯间,然后叫了他一声:“随老板。”
随祎买的公寓层高绝佳,小陈的声音在过道里回**着。
“怎么了?”
“我会在南珠带小易的。”小陈很平静地说,“可能一个你加一个白宴,这样打包听起来很有**力,但是我还是有我自己的想法,小易是我进公司带的第一个小朋友,就像是我的弟弟,我希望他好,就像是你无条件地希望白宴好,不管他做到什么样,够不够优秀,我都希望他好。”
“嗯。”随祎脸色不变,像大部分时候一样没有任何情绪。
小陈故作轻松地笑了笑:“还有就是南珠庙大,虽然累,但是呆得安心,我还是想要安稳一点。”边上的电梯响了声,开始向下运行。
“有点矫情,不过跟你歌里唱的一样。”小陈继续说,“人又不是花花草草,都是有想法有欲望的,你想要白宴,想要白宴好。我也一样,我想要安稳,想要小易变成下一个你,我们打平了。”
一声很隐秘的、几乎听不见的碰撞响了起来,大概是电梯落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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