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你要好好照顾自己”(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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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次公演录制的最后一天是个晴天。

天色耀眼而蔚蓝,正午的太阳带着燃烧时候的橙黄色,像是金属靠近火焰的色泽。

粉丝成群地聚集在演播大楼门口,身上无一不背着大大小小的包包,脸上有轻微的汗渍,是露天等待安检留下的。

袁圆赶到现场的时候已经临近开场,拿着早上才收到的二维码入场,门票是随便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一大清早就让袁圆去秦皇岛看半决赛投票,随便的态度很坚持,袁圆只好答应。

“不用做其他的,你就看看他情况怎么样,回来跟我们说说。”随便留了一句言便消失了。

袁圆领了投票器,猫着身子进了观众区。

“现在到哪里了?”袁圆拍了拍站在最前方的粉丝,小声问。

对方摇了摇头,也很迷惑的样子:“不知道,好像直接投票了。”

“怎么投啊?”袁圆摆弄着手里的机器,像是不太明白的样子,“想问下白宴的投票过了吗?”

对方斜了她一眼,说:“他保送了。”

“啊?”袁圆愣了愣。

“昨天随祎保送他进决赛了。”头上绑着几串闪闪发光的小辫子的粉丝露出不屑地表情:“不知道他今天还来干什么。”

袁圆看了她一眼,很大度地假装没听到,看向台上找白宴的位置。

白宴和另外几个选手坐在最右边的晋级区域,脑袋微微俯垂,表情被遮了大半,看起来并不放松的样子。

袁圆琢磨了一会,从她对白宴不算太深的了解里,感受到了他的纠结与低落,再发散一些,竟然能从他空空的表情里解读出一丝苦笑出来。

她拿出手机,跟随便实时报道起来。

[圆圆:我看到他了。]

[圆圆:老白被保送了,要参加决赛。]

[圆圆:看起来不太高兴啊,这个随意为什么要保送他啊?]

[圆圆:他俩肯定有过节,这个随意是不是羞辱他?!!!]

消息顺畅地发了出去,没有收到任何回复。

袁圆换了几个位置都没能让白宴听见她的声音,只好作罢。

另一个绑着发光辫子的女生碰了碰她的胳膊,试探着问:“你是谁的粉丝啊?”

“白宴。”袁圆没好气地说。

“诶!那你能帮我家投个票吗?”女生好声好气地问。

“谁啊?”袁圆问她。

“易圣卿,一会你选八号就可以。”女生的语气很软,凑过来帮她选好了数字,“谢谢你啦,感恩了。”

“……没事。”袁圆愣了下,不太好意思的样子,把手指放在了投票键上。

后排突然有阵嘈杂声,呵斥声夹杂着哭叫声穿透力极强,越过大半个演播厅,传到前排。

袁圆跟着大家一起回头,只见保安拽着一个女生的胳膊,正用力地向外拉。

女生手里只有一个小小的扇子,手掌背后的青筋微微暴起,同样努力地挣扎着,挂着工作证的粉丝统筹在一旁站着,很不耐烦的样子。

粉丝离场是在晚上八点,淘汰名单宣布时不会有观众在现场。

节目策划称此为隔离,不能让节目受众因为看着自己喜欢的偶像淘汰而丧气,于是设置了这么个环节。

导演组在上周的花絮里沾沾自喜地说过这个设计,被大片怒气送上了热搜话题。

直到录制结束,白宴都像是第一次公演时候那样神游天外,袁圆在台下像是追着风筝一样绕了好几圈,都没能和他说上话。

她站在门口的站点等车,牙齿被夜风吹得打颤,哆哆嗦嗦地拿出手机看消息。

随便给她回了消息:“……保送怎么了?”

袁圆在站牌下咬牙切齿:“感觉怎么说,就是名不正言不顺,总怕别人会骂他。”

“名次比名声重要。”随便的口气很冷酷,“他今天状态怎么样?”

“没什么精神,感觉累了。”袁圆如实地说。

“圆圆,之后你来确认小白群里的东西。”随便像是犹豫了一会,打字道:“如果你愿意,以后你来做他的宣传。”

“啥?”袁圆愣了。

“之后群里的小陈不会再管小白的事,如果你不方便,你先帮他看一阵,我会再安排别的人。”随便郑重其事地打了一长串话。

大巴车缓缓地停下,在站台下被冻得缩成一团的观众鱼贯而入,袁圆回过神来,挤在人流里上车。

车子打着暖气,没有开灯,昏昏沉沉的气氛充斥着整个车厢。

袁圆僵硬的手指缓过来一些,给随便回消息:“我和老白本来就是一个公司的,当然都可以了。”

车子驶出演播基地,在不太平稳地省道往前走。

“不过姐姐,你打算管他到什么时候啊?”袁圆很直接地问,“他肯定是不会出道的,你还要花钱给他做宣传吗?”

说完,才觉得语气有些古怪,袁圆抓着手机解释:“姐!我不是那个意思啊!我就是觉得作为粉丝也是有自己的生活的,你不可能一直管着他,他现在不知道我们这样,要是他知道了一定不让你这么做的。”

“为什么?”对面发问。

“老白不会欠人人情的,别人对他好一定是经过他的同意才可能对他好。”袁圆的思绪被带偏:“等他比赛结束了,肯定要说我的。”

“不会的。”

那种熟悉的、古怪的感觉又冒了出来,袁圆迟疑了一下。

“我会尽力的,我可以一直管他。”对面又跳出新消息。

袁圆不知怎么,从心底长叹了一口气,她想问随便到底怎么想的,又不知道怎么开口,想了想还是退出了和随便的聊天框,看见早些时候自己给她的备注:富婆/女企业家/宝妈/随便。

白宴的宣传群里跳出几条新的消息,袁圆点开才发现群里少了个人,十几张新路透的照片被发送出来,照例圈了随便和她。

袁圆等了一会,没见随便说话,便在群里说了句好的。

随祎不参加半决赛淘汰录制的理由很充分,一场国际品牌的商业活动临时邀请了他,当天晚上就在上海举办。

小陈默然地忙前忙后,很仔细地确认了各种内容,临时向导演请了假。

陈小龙的态度很好,乐呵呵地表示同意,委婉地表达了想让随祎在品牌活动上给only2019做宣传的愿望。

“嗯嗯,好的好的,谢谢导演啦!”小陈面无表情地说,语气很热切。

随祎靠在沙发上休息,很不讲究地仰着头,口罩遮到了眼下。

候机厅里很安静,放在一边的果盘和咖啡没有动过的痕迹。

小陈翻了几页台本,就接到了派出所的电话,她看了一眼没有睡着却没有任何反应的随祎,走到落地窗前接通。

“你是这个这个叫易圣卿的粉丝后援会的会长啊?”听筒那端是个有些年纪的民警。

“我是,怎么了?”小陈捂了一下话筒。

民警态度很好:“是这样啊,有个小姑娘啊,买了一个骗子的门票,偷偷溜进现场之后被保安给发现了,现场是有发生争执,双方都动手了,现在给送到派出所来了,也不肯告诉我们名字。”

她屏住气,等着对方说下去。

“她看起来还没成年,不肯告诉我们名字,也联系不到家长,只留了你的电话。”民警提高了音量,“你能来一下吗?”

小陈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我现在不在秦皇岛,你方便把电话给她一下吗?”

“诶,行。”

小姑娘哭着接起电话,对着小陈喊姐姐,报出了自己的网名,小陈认得她,是个还没上高中的学生。

“诶,没事,你先别哭。”小陈压着声音安慰她。

随祎睁开眼看了看她,没什么表情。

“你有受伤吗?”小陈见他醒了,索性大声起来:“警察有没有送你去医院?”

“已经去过医院了。”

“那你赶紧打电话给爸爸妈妈,让他们过去接你,好吗?”小陈耐着心说。

小姑娘的哭腔更重了:“不行啊,他们会打死我的。”

小陈语塞,听见警察在背景音里议论她,小孩子胡闹云云。

“那你是一个人来的吗?”小陈转变了思路,“有没有其他姐姐一起来,附近大学的?”

小姑娘哭哭啼啼地说没有,小陈听完,头皮发麻地站在原地。

“姐姐,你能不能来接我啊,外面好像有记者,我好害怕啊。”小姑娘像是临近崩溃,哭得越来越大声。

小陈满脸凝重地站了一会,随祎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来:“有什么急事你去吧。”

“……”小陈扭过头,露出很无语的表情。

随祎歪了下头,看起来很认真:“感觉是要紧的事情,现场有司机接,没关系。”

小陈抿着嘴不说话,他瞥了眼:“是节目组有事?”

“老板。”小陈喊完才觉得气氛有些变了,“我觉得还是得我过去一下,现场太多媒体了,我怕他们乱写。”

“去吧。”随祎笑了下,四下忽然又变得轻松了,“节目要紧。”

小陈看了他一会,不遑多想,打开软件订机票。

结束录制的当夜天气很好,虽然温度随着夜晚下降,但月色格外清晰,溶化了灰蒙蒙的浓云。

晋级和淘汰的选手被一同塞进大巴,车子只行驶了三分钟便到达了宿舍区。

白宴有点犯困,跟着人流往里走,选手管理木着脸在门口发手机。

宿舍区进入了淘汰录制后特有的岑寂,有几个表情很淡定的选手已经开始收拾行李。

白宴动作很慢地从把箱子推回床底,坐在**发了一会呆。

脚踝已经不太疼了,放在枕头边上的喷雾只用了少许。

他进入了一种奇怪的想象里,总觉得周围的一切是他的臆想,忽然变成了班长的随祎也是,能实实在在握在手里的喷雾罐子也是。

手机亮了一下,已经清空了记录的聊天框里跳出随祎的消息。

[sy1:录制结束了吗?]

白宴从紧张的状态里挣脱出来:“结束了。”

[sy1:我也刚结束。]

随祎说完,给他发了一张照片,是他对着半人高的化妆镜的自拍,镜子里倒映的化妆间只有随祎一个人。

他穿着剪裁很特别的灰色西装,里面配白色衬衣和黑色高领打底衫,裹得严严实实对着镜子笑着。

[白:……干嘛?]

[sy1:我以为你想看。]

白宴不说话了,舔了舔嘴唇又看了两眼,不动声色地点了保存。

[sy1:小白,你跟我打电话吧。]

随祎的声音听起来很哑,和聊天框里的语气全然不同,说不上来是疲倦还是其他,白宴忽然意识到这是他习惯的伪装,累的时候不会让别人知道他累,生气的时候不让别人感受到他生气。

白宴裹紧了节目组发的外套,站在天台避风的角落里,声音很轻地问他:“你今天在哪里啊?”

“在上海。”随祎的声音很低,说话带出的气息像是打在他的耳朵上。

“哦。”白宴闷声闷气,“去上海干嘛?”

“耍帅挣钱。”随祎回答他,“你呢,今天累吗?”

“就是站着,什么事也不做。”白宴犹疑了几秒,“你为什么要把only卡给我啊……”

随祎闭了闭眼,像是对白宴的撒娇很受用的样子,把only卡说得像是什么稀奇的珍宝:“我之前就说了要给你的。”

白宴又不作声了,抬头看着月亮。

残缺的月亮有些黯淡,只投下淡淡的光,看不见的海仍旧是黑沉沉的一片,远山的影子像是露出獠牙的怪物,张口要吃掉一切的样子。

白宴扯开了话题,问他:“你是不是很累啊?”

“是啊!”随祎半开玩笑地回答。

电话这头安静了一会,白宴的声音很轻,语气里有隐隐的担忧:“那你能不能照顾好自己,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我感觉我什么都不能帮你。”

手机听筒里的声音渐渐小了,周遭又恢复了沉寂,随祎熬了两天,全身酸痛地坐在空气很差的临时化妆间里,不可抑制地鼻酸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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