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那我们还是分开比较好吧”(1 / 1)
游程不太专业地用水果刀在手腕上割了几道,挺莽撞地伤到了动脉,两个小时之后被酒店的服务生送到了医院。
随祎拎着不中用的果篮去探病,游程平躺在**,脸色灰得不像人,胸前几乎没什么起伏。
“随祎。”游程很虚弱地喊他,证实了自己还活着的事实。
随祎把果篮放在床头柜上,表情有点复杂地看着他。
游程眼神飘忽着看向窗外,天色灰蒙蒙的,衬得他的脸色悲恸了起来。
随祎站了一会,犹豫着问他:“怎么忽然这样?发生了什么事?”
他这段日子过得混沌,本身对游程的事没什么兴趣,但想来想去还是应该问一声,所谓的人情世故算是对随祎即将融入社会生活最后的通牒。
游程苦笑了一下,病房里沉寂了下来。
“你知道我有男朋友吧?”游程恹恹地说。
随祎表情没什么变化:“我不知道。”
游程用很怀疑的目光看他:“现在没有了,是前男友。”
“哦。”随祎的语气很冷淡,不打算安慰他的样子。
游程张张嘴,像是浑身长满刺一样开始说:“白宴没跟你提过么?他有老婆的,和我好了好几年,他老婆是个演员,不算有名,比我来差远了。”
游程的脸在现实里看起来瘦得有些脱像,五官搭配起来有点骄横的样子,一边说着一边透出挣扎和反抗的态度。
“不知道他喜欢他老婆什么,可能是觉得有面子吧,虽然我是猜的。”游程看向随祎,眼神很凉凉的:“我就是想让他老婆知道,所以才叫白宴吃饭,但是这个狗东西,被他老婆发现了之后,一句屁话也不敢说,电话也不接了。”
随祎终于有了表情,不太友善地看着他。
“我猜他老婆知道了。”游程很笃定地说着,“这可能就是他的选择吧,可能一开始我就做错了。”
随祎站在离他有些远的位置,用怀疑的目光凝视他。
“可能我本身就错了,我一开始就不应该这样,这本身就是错的。”游程张开嘴,无声地哭起来,有几滴眼泪从下颚落了下来,“是我错了。”
随祎觉得自己应该说点宽慰他的话,但又找不到任何的句子。
游程等不到任何安抚,幽幽地问他:“你们也是错的。”
随祎沉默地看着他,有些勉强地忍让着。
窗户外的景色被尘土覆盖着,半夜大概落了半场雨,也没把城市洗刷干净,反而显得有些脏。
“你和白宴也许也是错的。”游程的目光又飘向窗外,语气变得不太确定:“是不是你们也是错的,如果白宴以后要拍戏,你要唱歌……”
随祎的脸色变得不太好,他察觉到游程谈话中的变化,从锋利渐渐变得柔和,变得空洞。
“我先走了。”随祎很冷静地通知他,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转身出了布置得很精致的病房。
靠近房门的位置有一个小巧的玄关柜,上面堆着一些不算名贵的补品,还有几只巨大的输液瓶,很唐突地夹在几份礼物之间,像是有人进来过,刚推开门又离开了。
游程在房间里又喊了句什么,夹杂着哭腔什么也听不清,随祎心里乱七八糟,按错了两次电梯的上下键。
白宴站在医院外的石墩子上等他,表情没什么生气的样子。
石墩子是水墨花纹的材质,在雾蒙蒙的空气里几乎不太容易看见,随祎只觉得白宴凭空高了一截,很轻易地找到了他的位置。
白宴朝他挥了挥手,很平和地笑了笑。
随祎不太自在地摸着鼻子走过去,问:“你怎么在这里?”
“我刚才打电话给你,你手机没有电了。”白宴慢慢地解释,“我去教务处找你,老师说你来医院了。”
“哦。”随祎很顺手地想接过什么东西,才发现白宴身上空空的,什么也没带。
“饿了吗?”白宴问。
随祎点点头,不太自在地把手塞进了裤袋里。
“走吧。”白宴下意识地扯了下他的胳膊,很自然地往前走。
最后回到了西门的小街上。
没到傍晚,大部分摊位还没开张,去掉了各种小板凳和塑料桌,只剩下满地不太明显的油渍,看起来实在不算舒服。
随祎很习惯地走进两个人常去的面馆,老板正聚精会神地看着挂在墙上的电视机,里面是又臭又长、家长里短的连续剧。
白宴帮两个人点了餐,想起这部剧里还有高中时期的游程。
随祎吃饭时候是惯常的安静,很熟练地给白宴剥了一双筷子,接着把手机放在桌面上,埋头在面碗里。
手机来了电话,白宴瞥了眼,是随祎的爸爸。
随祎抬手摁了静音,若无其事地又夹起一筷子面条。
白宴的筷子顿在空中,想了想还是没有开口。
震动停了几分钟,又来了新电话,是个陌生的号码,随祎看了一眼,才接起来。
对面是个声音很温柔的女声,说话很轻,白宴低着头偷听,一个完整的信息都捕捉不到。
随祎房右手放下筷子,微微皱起眉:“我没有开通,你们认错人了。”
对面又说了几句,随祎的眉头更紧了一些:“歌我没传过,账号不是我的,我不想签。”
电话那头的声音顿了顿,像是又解释了几句,才挂了电话,随祎拿起筷子又低下头。
白宴咬着筷子,犹豫了几秒:“谁啊?”
“骗子。”随祎语气如常。
“啊?”白宴愣了下,“骗子?”
“这个人说在网上看到我的歌,想签我的个人约。”随祎不太在意地说,“李哥不会把我的歌放到网上的,估计是找错人了,要么是骗子。”
白宴的表情有点垮,迟疑着说:“再聊聊呢?万一真的是你的歌。”
“不要。”随祎很干脆地说,“而且我只想卖歌,我不想签约。”
小店里的厨房传来液化气点燃的声音,清脆一声动静截断了两个人的对话。
白宴努力地消化了一会随祎的意思,才隐约记起他们几乎不讨论未来,对对方的打算也一无所知,唯独有那么一次随祎问他到底想做什么,最终也是不欢而散。
“其实我有把你的歌传到网上。”白宴挣扎了一会,仿佛视死如归地说。
随祎抬起头看他,有点发怔地眨了下眼镜。
“好多人都这么做。”白宴隐去了李申的建议,“我以为你不介意,对不起。”
他的道歉给得很坦**,再琢磨一会还有点耍赖的意思,随祎怔怔的表情只维持了三秒,继而像刚才那样皱起了眉,声音很低沉地质问他:“你干什么?”
他和随祎几乎没吵过架,大约两个人没碰过什么大事,也没有大部分成年人的忌讳。
没有什么争吵的经验,于是责怪和辩解就变得激烈起来。
随祎死死地盯着他,声音很有压迫性:“你干嘛要多管闲事?你懂什么啊?”
白宴吊着的心砸了下来,抿着嘴移开了目光。
“你关心你自己的事不就行了吗?你不要管我行不行?”随祎有点自暴自弃,“你管我是因为觉得我不可能做好吗?”
“我没有。”白宴的表情很难受“你为什么这样觉得?”
随祎的下巴绷着,脸色由短暂的无措和愤懑变成了阴沉:“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白宴知道自己做错了一些事,他大概知道随祎的性子,无论是开口劝他还是越过他直接开通音乐账号,最终的结果也只会这样。
“你是最好的。”白宴没脾气地说。
随祎没再开口,只是深深地看着他,眼神很冷像是能戳破东西似的。
紧绷在两人之间的线无声地断了,过往建立起来的默契与和平都破碎了,好像都和一开始一样了。
白宴坐在原处,手里还拿着筷子。
过了很久,他叹了一口气,否认、混淆了一切。
随祎脸色很沉地站起来,仿佛没有办法听见别的声音,径直走了出去。
白宴出门时候去买了单,老板摆摆手表示已经付过了,分辨率很差的屏幕上还是那群人,成日困在布景像是样板房的屋子里,只需要谈些家长里短就行。
夕阳落尽,西门的小街和广场逐渐热闹起来,空气都像是松弛下来,穿着拖鞋和睡衣的学生在机动车道上闲逛,偶尔有辆轰响的跑车掠过。
白宴走出去时已经找不到随祎的身影,人行道被小摊贩占了大半,挤得人惶惶。
他觉得自己的行为拙劣,正好走到了广场旋转楼梯下的位置,想起几年前在这里偷偷听见游程和人打电话,从此打开了对随祎感情的门。
西门外热闹的区域小小一块,白宴记忆力极佳,每走几步想起在这块地砖上,随祎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大部分时候是问白宴去这里行不行,吃那个行不行。
很少的时候,白宴会提一些想吃的东西,随祎会点头或者说好。
看到他手上和肩膀上有东西是一定要拿走的。
吃饭完白宴要去片场或者是做家教,也会悠哉地把人送到地铁站。
白宴鼻子有点酸,很克制地没再想下去,在人来人往的校门口站了一会,往宿舍的方向走去。
随祎虽然大多时候冷漠,但脾气还算好,向来不和人热处理任何问题。
白宴在书桌前枯坐了几个小时,插电的台灯准时地跟着熄灯时间关闭,随祎还是没有回来。
他把手机的屏幕按亮了,有些恍惚地看了看时间。
手机屏幕刚过零点,白宴有种微妙的错觉,好像这间寝室真的只有他这个人住着,从开始就没有一个叫随祎的人搬过来。
他转过头,看了看桌脚边的吉他,打破了突如其来的臆想。
接着陷入了另一个念头。
白宴忽然想起了一些话,意识到也许他会和随祎分开,随祎确实很好,但也许从一开始他们之间就是偏差。
北方电影学院的一方小天地窄得可怜,没有人来纠正过他们,告诉他也许他和随祎根本不是一类人,直到这个偏差值变得无限大,他才发现和随祎隔着那么一层。
白宴深想了一会,天色就渐渐变白了,没多久台灯又啪地一声亮起来。
他从抽屉里拿出很久没打开过的笔记本电脑,逐字逐句地开始打下毕业论文的题目列大纲。
再抬头的时候,天好像又黑了,室外没有一丝风,只有树叶互相摩擦时候轻微的声音。
白宴的肩膀有些酸疼,浑身被无奈和疲惫灌满,停下来的时候脑子里又会闪过一些乱七八糟的念头,他活动了一下脖子,门锁的位置响了一声。
随祎面无表情地推开门,脸上有些邋遢,身上的衬衫也有些皱。
白宴回过头看他,感觉更累了一些。
“回来了。”白宴很无力地粉饰和平。
随祎没有回答,拉开离白宴最远、对角的那张椅子,凳子脚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
白宴像是被震醒了,猛地看向他,脸上的表情空了。
“随祎。”白宴的声音很轻。
随祎背对着他,微微动了下肩膀,像是听见了的样子。
“你很累吗?”白宴还是下意识地提问,接着又自顾自地说:“我觉得你最近好像很累的样子。”
随祎侧过身来看他,眼神有点冷。
“我一直以为我清楚你累的原因是什么,最近才发现我好像理解错了。”白宴的语气很无力,“有的时候我会想,是不是我不在你边上,你会比较轻松。但是我又不知道,我不在的时候,你到底是不是真的轻松了很多,所以……”
空气忽然凝固了,带着点让人窒息的压迫感。
随祎看着他,很平淡地反问:“所以?”
“我昨天听见你和游程说话了。”白宴用了很大的力气,勉强保持冷静地陈述:“他跟你说的我都听见了。”
随祎沉默着,没什么反应。
白宴撑了个笑,说:“我还记得我刚去剧组的时候,有一次孙小小也这么跟你说,但是那时候你很生气地反驳了,还骂了她,我想你可能是不认同的。”
屋外几年如一日茂盛的树枝被风吹响。
“然后昨天游程和你说那些的时候。”白宴声音哑得有些说不出话,“你没有说话,我猜你可能也是这么想的。”
随祎的眉头皱了起来,像是很艰难的样子。
“我想如果你真的是这么想的话,那我们还是分开比较好吧。”白宴的鼻子发酸,声音彻底哑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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