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争执(1 / 1)
“这倒不一定。”云随半笑着撑开纸扇,淡然道:“若他为民抵御外敌入侵,立下大功,后世只会凭借史书记载的功德去称赞他,自然而然地想象出一个大英雄的形象。至于他暗中所为,不会有人在意。换言之,这便是价值所在。”
顾弥尔道:“不知这位天神主将可还在?”
景凝垂眸,敛去眼底的戾气:“应该死了吧。”
曲棂笑道:“鬼故事罢了。何必当真?”
哐当一声,风声入袭,晃得火光摇摆不定。
千霜从坐垫下摸到一点血迹,刚要仔细看,血迹上映出一张狰狞的脸孔,她眉头微拧:“不见得。景凝姑娘,方才所见,究竟是你布下的幻境还是确有其事?”
旁边又是一惊一乍的,只见六一颤颤巍巍地从身上摸出一颗眼珠子,好似跟他的手粘合在一起,任由他怎么甩也甩不掉。
小狐狸惊恐万分:“你不要甩我身上!”
唐棣眼疾手快地起身,把他的手掌按在地上,一脚踩下去,一阵摩擦。虽然六一的手擦破了皮,好歹是挣脱了那玩意。
女子的身形隐隐约约,时不时从火烛上现身,颇有一种不赶尽杀绝、不肯离开的执拗。
“如此看来,这故事确实是真的了。”一般而言,怨灵无法消散,并且有殃及池鱼的举动时,只能说明仇人未死。或者说,仇人就在这些人之中。君以行看热闹不嫌事大,将事情分析、夸大其词。
翩竹倏忽附和一句:“未必。还有另外一种可能,怨灵靠气息识人,说不定这里的某一位跟她的仇人有点关系,身上沾染了对方的气味。”
“天…神…”唐棣咀嚼着这两个字,目光触及云随等人,心直口快:“该不会是那位战神周……”
长荷利落地捂住他的口鼻,顺势把人按倒,在他耳畔咬牙切齿:“你想找死啊?”
在神界,说到功德和英勇,无一不让人联想到当今帝君的父亲。即便此人已死,那也是不能随意提及的存在。唐棣猛地回神,偷偷抬头觑了一眼,心中一阵后怕。身体不由得往靠向长荷。
风郡再次洞察到事情的诡异走向。从一开始她就觉得谢景凝不对劲,她似乎在每一个地方的行为举止都游刃有余,好像置身事外,又好像身在局外。
这鬼故事的目的似乎有意无意地把苗头引向神界,难道是为了策反在场的天神?
这猜测难免有些惊世骇俗。
风郡转念一想,这怎么可能?
神界是所有修仙者、不论妖魔鬼怪的渴望攀登的顶峰位置。背叛神界、违逆帝君,这可是要抽筋拔骨的。
试问,谁敢赌上修为和性命去做这种事?
风郡心下千回百转,按捺住躁动。神情平静,语气生硬地转移话题:“相比之下,我还是比较好奇厄运之说。”
为增加可信度,她补上一句:“关乎凡间生灵的性命,岂不比这些旧事更重要?”
谈及此事,唐棣一脸雀跃:“听闻五百年一次的厄运即将降临,这可是真的?”
他这一问,不忘把长荷拉上。半个身体凑了过去,这才察觉对方的身体紧绷着,狐疑地盯着他,“你怎么了?”
长荷强颜欢笑:“没什么。我也挺好奇的,这厄运该怎么阻止?”
曲棂道:“此事未必是真的。毕竟时隔五百年…”
千霜接话:“基本上只是传闻。何况,那厄运之说,是从天而降,天神是靠人间的香火供奉的,神界怎么可能置人间于不顾?”
云随摇着纸扇:“说起来,我曾见过这厄运,是从人间开始蔓延的。”
景凝轻笑:“都说人心难测。几位虽然是天神,但是,谁不是从凡人升上去的呢?”
“人跟神又有什么区别?无非就是多了傍身的法力罢了。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凡人能供奉天神,亦能诋毁天神。”
云随毫不避讳地直视着她,“景凝姑娘这是一口咬定神界,难不成你的仇人就在神界之中?”
景凝慢条斯理地折着手中的纸人,听到这话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是啊。你们都落到我手里,不考虑逃跑吗?”
风郡一听,愤然起身指责她:“这一路上,你果然在对我们使用离间计!”
角落里传出尖酸刻薄的笑声:“能跟孔善溪那样的女魔头混在一起的,能是什么好人?”
秋灯气愤反驳:“就你这种人眼里只有是非黑白,平白无故地诬陷无辜之人,根本就不配当捉妖师!”
“无辜之人?”天随子冷笑:“大家扪心自问,这一路过来,她有哪一点是无辜的?”
这个节骨眼上可不兴闹矛盾啊。唐棣接收到两位兄长的眼神暗示,拿手肘顶了顶正在发呆的长荷,半晌得不到回应,只得挺起胸膛,顶着众人的目光:“各位,我们如今身在鬼城,闹内战合适吗?”
小狐狸觑着众人,小心翼翼道:“对啊对啊。不如继续讲鬼故事吧?”
声音刚落,一阵阴风袭来,扑灭了所有的火烛。转瞬间陷入黑暗。
天上的月光倾洒在门口,不知何时,门槛外立着一个人,待他慢慢抬起头时。人丛中发出一声低呼,有人倒抽着气。
门外的人脸色苍白,毫无血色,一股寒气扑面而来。只见他扶着门框,踉踉跄跄地走进来,真面目慢慢显露在众人面前。
一盏残缺的白色纸皮灯笼随之落在他身后,周身带着一股逼人的寒气。
景凝见之眉头一拧,还未来得及起身。有人比她更快,一抹残影掠过,停在男人身前。
“岳重哥哥…”
即便看不到风郡的正脸,仍能听出声音里的啜泣。
“岳重哥哥,我寻你多年,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男人无动于衷,像是无知无觉一样,任由她又摸又抱。呆滞的目光落在她的身后,轻轻眨了眨眼。望着其中一道身影低声呓语:“连雾…”
风郡被男人冰冷的身体冻得一个激灵,不得不退出他的怀抱。伸手颤抖着探了他的鼻息,此时得以反应过来,满脸难以置信:“怎么会这样?”
“你们不是奉了帝君的命令查鬼城?怎么没有事先了解清楚这里会有活死人的存在?”此刻景凝的语气颇为讽刺。她款款踱步而近,环绕二人一周,抬手弹点过风郡的肩膀,听似劝告:“姑娘,莫被男色迷了眼,他早死了。”
“这种人,总有你不知道的阴险之处,他该死。”
风郡蓦地怒视着她:“你胡说!”
景凝笑得愈加嚣张:“不信你自己问啊。你心心念念的男子就是个该死的人。”
风郡退后两步,侧头盯上了唐棣,素手一翻,将他背上的剑夺到手里。心中的愤恨一刹间喷涌而出,扬剑一挥。
见景凝轻而易举避开,另一只手飞快掐出一道神诀,蓄力劈了出去。
景凝面不改色地侧身一让,本就脆弱的墙硬生生承受这一击,马上支离破碎,屋顶受了牵连,后脚崩塌,引起一阵地动山摇,四周尘土飞扬。
众人立马飞身窜了出去。
这混乱之间,一只温热的手掌抓住了景凝。不容她反抗,奔到一处寂静之地。
景凝挣脱他的手,神色不耐,转身欲走。陈观殊却拿出半截燃剩的蜡烛,挡在她身前。
“你是如何说服曲棂帮你办这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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