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长命百岁（1 / 1）

这时，不应该出现在此处的万千匆匆而来，急切道：“公子，大高玄殿来报，说是陛下要去乾清宫看望长公主，召您一同前往。”

“去乾清宫？”

邓兮有些疑惑，目光扫到了安微澜的身上，突然脑海中灵光一闪而过，“微澜，昭和也进宫了？是不是？”

安微澜抬眸，就这样看着他，眸光中尽是恨意和懊悔，始终是不答一字。

“你别和我赌气，现下正是筹算到了关键的时候，镇国长公主就是个疯子，谁也不知道她会玩哪一手，所以，昭和她去找长公主了对吗？”

邓兮神情焦灼，握住安微澜的肩膀，继续追问。

安微澜的眼角滑落下了最后的一滴泪，将他的手移开，冷笑道：“何须问我？你不是会算计，会筹谋吗？”

见她如此，邓兮知晓现下已多说无益，他吞咽了一口唾沫。

“罢了，你不愿说我不逼你，我去看看，你就在这里坐着，我去一趟就回来。”

说罢，邓兮匆忙拿上了拂尘，连披风都忘了披上，转身就走。

安微澜静坐了好一会儿，走到邓兮的床榻边，从榻下摸出了一封尚未拆封的书信。

她凝视着此物良久，嘴角边泛起了一抹苦涩至极的笑容，最后将其从中间一撕为二，再撕为四，里面装着的好像是红纸。

一挥手，红色的纸片就像是红雪，纷纷扬扬的落了满屋。

......

皇宫，乾清宫

院内难得的未燃檀香，洛云也仍旧是那一身简朴至极的禅服，她挥退了所有的守卫和婢女，身边只留下了盛嬷嬷一个人。

她那一串从不离手的一百零八子金丝楠木手串，也被放在了那座九品往生莲位之前。

此刻，从天而降下了一道闷雷，天色愈发的阴沉骇人。

“殿下......”

洛云知道她要说些什么，径直开口打断，淡然道：“嬷嬷无需多言，去请陛下来罢。”

盛嬷嬷心下绞痛，还是不死心的想要劝慰两句，“您真的想清楚了吗？公主毕竟是您的血脉骨肉啊，虎毒尚且不食子......”

“自当初给她下毒之时，便早就忘了本宫还有什么血脉。去吧，若过了时辰，本宫便要受罪了。”

盛嬷嬷没法子抗拒洛云的话，只得躬身退下，领命办事。

待其走后，洛云又闭目等了半刻钟，听见堂外有些许零碎的脚步声。

她从蒲团上坐起，整个人的身形十分纤瘦，就仿佛是一碰就倒的样子。

门被‘吱呀’从里推开，却见洛昭然正站在屋外。

二人一高一低，四目相视。

她们能从彼此的眉眼中、神韵里，找到和自己极其相似的一些地方。

洛云卸下了满身戾气，看着面前和她一般高的洛昭然，常年阴寒的唇角边竟扬起了一抹浅笑。

她侧过身，说道：“进吧。”

“乾清宫内为何空无一人？”洛昭然警觉的环顾四周，又问，“盛嬷嬷呢？你究竟想做什么。”

明明是洛昭然自己给乾清宫递了拜帖，想要将事情做一个了断，可结果真的到了此处之后，没成想是自己先畏惧、担忧了起来。

洛云并没有立即作答，望向洛昭然时，她的眼中有潋滟光波，轻声道：“纵然我待你不好，却也还是给予了你生命之人，见到我，你不该请安吗？”

闻言，洛昭然敛眸，双拳在袖袍之下握紧，沉默了片刻。

她撩袍，双膝下跪，低头拱手，叩首于地：“儿臣给殿下请安，殿下金安。”

这一跪，还的是生育之恩，洛云于她而言，也仅仅只有生育之恩了。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洛云竟上前了一步，将洛昭然扶了起来。

“本宫受你此礼，进屋吧，将门虚掩上。”

说完，她转身，往堂内走去。

洛昭然依言照做，她看着洛云又跪在了神龛之前，一室静谧，谁也不肯先开这个口。

“本宫知道，你一直觉得是我对不住你，因为从你出生起，我便没尽到过一天做母亲的责任，如你所料，你和你身边之人所受到的每一遭磨难，都是因本宫而起。但直到现在，本宫依旧不后悔，你本就是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可你偏偏不信这个邪，非要来走一趟，结局如何呢？亲情、友情、爱情，你一样都得不到，不过是白白又受了一世的磨难罢了。”

洛昭然觉得今日的洛云十分怪异，没有立即出言反驳，而是静立其后。

久久听不到她回话，洛云轻笑一声，“哑巴了吗？从前，你的性子可不是这样的，这是什么时候被磨平了棱角了？”

洛昭然不屑回答这个，她言辞冷峻：“你知道我是来做什么的，是不是。”

“你我都心知肚明，又何苦浪费口舌，多问这一句呢？”

“我偏要问。”

洛昭然的眸光逐渐凌厉，语速亦随之加快，“齐长明也是你故意杀给我看的，否则你不会多此一举的去哥哥那里偷什么软筋散。”

洛云双手合十，嘴里念着往生咒，她轻笑，“你在恼什么？难道齐长明不是你送给我的礼物吗？”

用亲生父亲的性命作为代价，来试探自己母亲心底的恨意，这种狠事，估计也只有她洛云的女儿能做得出来。

“他害了邓兮，害了哥哥，害了怡姐姐，难道他不该死吗？”

“他当然该死了，只是你是不是漏了两个人？齐长明也害了你一辈子，也害了我，这才是你非杀他不可的理由。”

洛昭然对于洛云，是一种很难说的情感，有恨、有怨、有怒，却也还是感激她给了自己一条性命。

所以，洛昭然难得的没有辩驳她，沉默着不答，也算是一种变相的默认了。

“我出宫立府的那一日，你说予我三个问题，你都会以实话答我的，当时我只问了两个，你还记不记得？”

“记得，你想问了？”

“对。”

洛云终于睁开了双眼，她缓缓吐出一口气，“好，问吧。”

“我记得，在我三岁的生辰宴时，你说希望我长命百岁，岁岁无忧。可也正是在那一年，你将毒药亲手喂给我喝下，自那以后，月月如此，年复一年，从无间断，只是为了让毒深入骨髓，让我活不过二十。我就想知道，当初的那一句‘长命百岁，岁岁无忧’，可是一场笑话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