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移民之旅 第五章 一线光明(1 / 1)
又是一个难眠之夜,熊天赐从**爬起来,伸了个懒腰,看看窗外天色还黑,不禁郁闷地从桌台上取出一只烟,点着了狠狠吸了几口。 从踏上中原的那一天起,他就基本上没睡过好觉,脑海中好像爆炸一样,前世的历史片段,今世的记忆残留,包含着他对这个时代的焦虑于不安,残酷地谋杀着他的睡神经。
日前郑芝龙的一番话,给了他巨大的震动,也给了他很多启发,这些和脑海中那些纷乱的头绪搅和在一起,理顺了一些,同时也生出新的头绪来。
比如说,郑芝龙提到的“势”,实际上就是一种宏观的布局,他也曾在美洲试着布置过,但美洲的环境比之锦绣中华,那可不是一个档次的。 满清乘“势”而起,不如说是造势而起,要抽掉他们的势,并非《鹿鼎记》中挖了龙脉那么简单,也要从宏观上布局。 确实,历史不会因为一两个人有所改变,但如果是很多人呢,很多处在“势”的位置上的人呢?
江南的文人士大夫虽然迂腐,但也并非没有开明的,像陈子龙和李待问就很开明,还有黄宗羲和顾炎武,他们也都很实际。 迂腐也不代表毫无作用,迂腐说明有很多人支持他们的论点,而且他们还是反清的,还是维护社稷江山的,虽然他们在战争年代无法起到冲锋陷阵的作用,可影响民心还是能够的。 若是有一个他们值得效忠地朱姓皇室成员,他们同样能团结起来。
所谓流寇。 自是指李自成和张献忠的义军部队。 虽然他们纪律不很严明,但日后出现的李定国和刘文秀等人也算得上是一代名将,并且控制着贵州广西。 尤其是李定国,先灭定南王孔有德,后灭谨亲王尼堪,两蹶名王,天下震动。 只是孙可望这个叛徒嫉贤妒能,叛变满清。 才让反清大业以失败告终。 现在的李定国年纪和他相仿,正随着张献忠转战西秦,若能拉拢,也算是一股强大的势力。
至于那些割据一方的汉人军阀势力,吴三桂尚可喜一派的势力最大,至于洪承畴,那是一个令人痛心地汉jian。 害死了无数同胞之后却没有什么兵权,成不了气候。 郑芝龙,也算是个悲剧人物,满以为凭借着自己南洋和福建沿海的势力能够被满清重用,他算准了一切,却没有料到满清比他想象中更为保守,所谓地南洋势力和沿海的贸易网络,丝毫无法提起顺治皇帝的兴趣。 最终自己机关算尽,落得家破人亡。
既然吴三桂能反,那就能谈,一旦中原的“势”不再偏向满清,叛徒的思维惯性下他们一定会再次反清的。 只是如何谈,如何晓之以“利”。 这个需要精心筹划。
此后的几年里,正如郑芝龙所说,叛逆一点地年轻人才能成大事,他的儿子郑成功就是这个叛逆的成大事的人,不但置老子的招降书不屑一顾,反而将郑氏王朝血性的一派人争取过来,最终形成一个新的郑氏王朝。 凭借着郑成功的血性和他和熊天赐这一层关系,对熊天赐来说,或许在日后将是一支强援。
既然满清兴起于辽东,也必将衰之辽东。 朝鲜在我大明时期素有“小中原”之称。 据说皇太极最早派出使者去招降地时候。 不但在朝廷遇到冷遇,就连街头三岁小儿都知道用石头丢清使。 尽管朝鲜仁祖李倧最终在清军武力征服下成为大清属国。 但上至皇室,下至百姓,无不对清朝恨之入骨。 此后的孝宗皇帝更是以光复大明天下为己任,养兵十万,倡议发动北伐。
满洲和蒙古人的同盟也是建立在利益之上,通婚,也只是利益的强化。 昔日皇太极登基,是由四十九旗蒙古和女真共同决定的,因为大清代表着他们的利益,如果利益不再,这四十九旗地联盟只怕立刻就会土崩瓦解。
当时欧洲殖民者,英格兰是典型的观望派,荷兰,支持满清的征服,相反面,葡萄牙人则成为南明的雇佣兵。 当然,荷兰和葡萄牙的支持也之是殖民者自发的,或许背后代表着帝国的利益,但至少在中国这个庞然大物面前,欧洲帝国保持了足够的谨慎。
一根烟很快抽完,熊天赐总算清醒了一点。 至少还有一派的“势”,能超然站在历史之外,注视着中原的乱战,那就是他熊天赐地天赐军!熊天赐不禁苦笑,他忽然想到一句很经典地话:在下一盘很大的棋。 既然上天给了他重生地机会,他为什么不能下好这盘棋呢?或许个人的意志无法和历史对抗,但历史也是应势而生,势变了,历史为什么不能变呢?美洲的历史已经因为他而改变,中原的历史也将改变!
熊天赐捻灭烟头,忽然又想起一句话:既然选择了地平线,留给世界的就只有背影。 或许这句话最适合他现在的心境了。 还有什么可怕的呢,反正是死过一次了,反正中国的这段历史注定是一场磨难,新的帝国注定是在一片废墟上建立,他还有什么好怕的呢?只要在美洲建立起强大的势力,只要将中原的“势”导向自己这一方,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饱受郑芝龙打击的熊天赐终于看到一线光明,虽然这光明很黯淡,这光明随时都会熄灭,但熊天赐会顺着这一丝光明,艰难地走下去。
看看外面的天还没有亮,熊天赐索性点上油灯,有背囊中取出一本小册子,就着昏黄的灯光读起来。 或许是这册书中的语言太过文言,或许是涉及的内容太过专业,熊天赐几次将这本配备彩页cha图的《天工开物》打开又合上,最终还是败退下来。 斜倚在床头,手中这本此后失传三百年地百科巨著悄然滑落在地上。
翌日清晨,众人洗漱完毕罢,用过客栈的精心准备的燕皮和尾梨糕,这才钻上准备好的马车,向着几十里外郑成功的一所宅院驶去。
同年,杭州城坡。 郑氏精兵退守福建,郑芝龙的三弟郑鸿逵、侄儿郑彩迎唐王朱聿键入闽。 郑氏家族拥立唐王称帝於福州。 改元隆武。 一时间郑芝龙权倾朝野,声望达到顶峰。 郑成功听闻消息,也赶到福州城,拜见新的圣上,南明隆武皇帝,并被唐王赐予朱姓,成为国姓爷。
***
青芝山。 因产灵芝得名,山间多奇石山洞,又名百洞。 在这山腰之上,坐落着一所宅院,宅院不大,外墙涂以灰漆,飞檐走壁皆为青绿色,配合周围地密林和山涧瀑水。 仿佛天然造就,深合天人合一之道。 从外门到山脚下,有一条蜿蜒的土路,平时里倒也不见什么人来往,自从熊天赐来到后,这条路上地人才渐渐多了起来。 这天天刚亮。 道路上便迎来第一拨人,主仆二人牵着两头杂毛驴子,慢悠悠来到外院门前,年轻的仆人打量一下没有牌匾的门梁,抓起黄铜做的大门环,重重摔了几下。
“等等,来了!”阿福从门房中跑出来,一手系着裤腰带,一手来开门上的挡板,见到来人不禁一怔:“你们找谁?”
“我等有要事拜见郑公子和熊大人。 还望通传!”
阿福不由诧异了。 这几天来的陌生人已经不少了,但大都是公子亲自带来。 这两人是如何找到这里的?
“请问阁下怎么称呼?”
“河东君!”
阿福想想似乎不认识这个人,但不敢怠慢,急忙拉上挡板,小跑着向熊天赐报信去了。
片刻大门打开,女扮男装地丫鬟小翠牵着驴子进来,没好气地将驴绳递给阿福,跟着宅院管事向会客大厅走去。
熊天赐刚刚洗漱完毕,听是柳如是驾到,不禁吃了一惊,急忙套上一身白色的棉布长衫,将头发细细梳理一番,这才来到会客厅。 毕竟,面见这样一个满腹经纶,艳盖秦淮的奇女子,整理一下仪表很有必要。
随着柳如是缓缓踏进大厅,熊天赐眼前顿时一亮,心中暗自赞叹。 日前在尚书府匆匆一见,他还未来得及好好欣赏这位绝色美人,如今真真的,就像从画中走出来,柳如是就站在他的面前。
武士冠,雪青斗篷,瀑发顺肩倾下,腰间斜跨龙泉宝剑,脚蹬一双鹿皮低耳靴,俨然从 战场上走出的巾帼将军,那份仪容,那份英武,让我们的熊大酋长呆立在那里,一时之间居然忘记了打招呼!
“千总大人别来无恙,柳是给大人行礼了!”柳如是微微一笑百媚生,盈盈给熊天赐行了一个礼。 熊天赐这才反应过来,尴尬地咳了两声,急忙客气一番,将柳如是让到偏座,又命管事端上新茶,这才问道:“河东君大驾光临,荣幸之至,只是郑公子有事前往福州,此刻不在府内,怕是过的三五日才能回来。 ”
“无妨,柳是此次前来是专程见大人您地。 ”柳如是喝了一口茶,妙目一转,看着熊天赐说道。 熊天赐也不是没见过女人,要说美貌,蒙安娜和面前的女子倒也不相上下。 或许是看过太多关于柳如是的故事和话剧,熊天赐还是显得有些拘禁,此刻在柳如是的目光注视下只觉心跳加速,急忙强自收敛心神,低头片刻才说道:“可是为陈子龙而来?”
“正是!”柳如是说罢,眼中升起一片水雾,声音也变得有些凄迷:“不怕大人笑话,柳是虽已嫁为人妇,但对卧子之牵挂,却丝毫未减。 昔日他为大义舍我而去,可笑如是自暴自弃,放浪形骸,最后委身钱谦益。 今日国难当头,如是才体会到卧子一片赤诚之心,悔之晚矣。 如今只希望大人能够伸出援手,救救卧子!!”
柳如是说着话,拨开腰间龙泉,就要下跪,熊天赐急忙站起来。 大手扶着柳如是的香肩,将她扶到座位上。
看着这位奇女子,熊天赐心生敬意。 柳如是自幼年就流落风尘,命运凄苦凋零,然而即使这样也保持着她那份纯真和傲骨。 如今为了爱人,为了大义,她又决然出走。 只是这份情怀和洒拖,当世之女子。 无人能及!
“河东君之高义,令人惭愧。 在下亦是凡夫俗子,不可受河东君如此大礼。 ”熊天赐沉吟片刻,继续说道:“卧子兄之命数并非不可改变,在下曾遇世外高人,为我江南众多才俊做过批算,卧子兄天资纵横。 一身傲骨,是宁折勿弯地血性男儿,化解灾祸之道也在于你,河东君。 ”
“我?还望大人指点迷津!”柳如是眼睛一亮,急忙感激说道。
熊天赐硬着头皮说下去:“咳,所谓青山埋英骨,埋字可解为隐。 如今江南惨遭索虏**,可谓大势已去。 卧子兄只需暂避锋芒。 退隐青山,暗中积蓄实力,待得时机成熟之时再举事,当是稳妥之道。 如今索虏势大,若是一意以卵击石,只会徒增伤亡。 所以。 卧子兄若要逃过此劫,当和心爱之人隐退山林,以私情困其心,以大义限其行,应势而起,方为保身之道。 ”
“以私情困其心,以大义限其行,应势而起,”柳如是细细念了两遍,忽然双颊生粉。 一扫阴霾。 欣喜说道:“多谢大人指点,只是卧子反清之志无人能劝。 我要如何才能让他听从呢?”
“河东君也是当世之奇女子,还请听在下细细道来。 ”熊天赐思索片刻,缓缓将自己理解地“势”以及去势之论说与柳如是。 柳如是先是由惊奇转为惊讶,又由惊讶转为惊骇,最后由惊骇转为惊喜,一时间完全让熊天赐的高谈阔论吸引了,不住点头。 最后等熊天赐说完,柳如是依旧沉浸在熊天赐向他展示的宏大布局中。
“既已注定磨难,何不放手一搏?河东君请将在下之言转述给卧子兄,凭借卧子兄之学识,当明白此中大义!待得时机成熟,便是他报国之时!”
“大人之言如高屋建瓴,并且环环相扣,令如是茅塞顿开!真乃当世奇人也!”柳如是的眼中泛着异彩,看着这位英武的男子,不禁芳心暗跳,急忙收摄心神继续说道:“相信卧子听到大人之言一定更为惊喜。 事不宜迟,柳是这就赶回陈湖见卧子!”
“河东君慢走”熊天赐打了个手势,急忙说道:“河东君此去陈湖,想是和尚书公正式决裂。 为免河东君心生愧疚,在下泄lou些天机于你。 ”熊天赐又开始装神弄鬼了:“尚书公将投降索虏,将南都拱手让与索虏,并厚颜无耻去北京述职,追寻他的权力之路。 河东君既号称女中清流,当着手团结东林党派学子,并和郑公子以及流寇中地义士多多交流,为我中原反攻之日早作准备!”
“什么?!你是说,尚书公,他,他会投降?!”柳如是不可思议看着熊天赐问道。 熊天赐无奈地点点头。
柳如是两行眼泪夺眶而出,划过她那凄冷的面容,她哽咽片刻,擦干眼泪,强忍痛苦,向着熊天赐一抱拳,转身离去。
熊天赐目送柳如是那矫健地身影消失,心中也不禁有些沉闷。 他可以理解柳如是心中的痛苦,没有人希望自己地枕边之人成为叛徒,成为国贼,尤其是对一个心怀国家,身体流淌着热血之人,或许这是历史最大地讽刺吧,一代名儒成为叛徒,一代名妓成为反清的领袖。
柳如是在江南仕林中地影响力在钱谦益叛变后不降反升,最终这些才子和她站到一起,和被她说服的陈子龙站在一起,成为江南反清地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经过这次联合,柳如是和陈子龙也终于能够在一起。 在熊天赐看来,历史既然能够改变为什么不成全那些有情的人呢?柳如是能够找到真爱,找到值得她爱的人,也算是历史对这个身世飘零的女子的一点补偿吧。
送走柳如是之后,熊天赐用过早餐,便将自己关在书房中,开始整理他的移民手册。 现在移民有了郑芝龙的帮助,利大于弊。 尽管郑芝龙可能包含着某种用心,但不可否认,有了他地帮助,熊天赐将更容易获得移民的船只和人口,还有建设美洲所需的各类人才。
日前韩洋方面已经传来消息,他成功说服了三个华商,愿意贡献出八艘远航商船用来移民,作为代价,华夏殖民公司将为三个华商提供一批烟草。 古力特也成功能够说服了荷兰驻台湾的行政长官加隆,获得招聘荷兰水手和移民的许可令。 这样,如果加上郑成功提供的三艘护航战舰,十四艘船至少能够移民一千五百人。 为了减少欧洲人地疑虑,熊天赐打算大量雇用荷兰水手,在进入大西洋之前,所有的华人都将充当贩卖到 美洲的“奴隶”,这也是不得以而为之,只好先委屈这些同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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