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我爱缝隙里的我自己”(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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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蛰过去,整个北方的气温都回升了不少,品牌方送的衣服渐渐有些穿不住,随祎好几次套了西装上下班,回到家才摸到颈边的细汗。

久而久之,肩膀的位置总是有红疹子,小陈给他配过一些药,但随祎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丢在角落里又不用了。

一到正午的时候,肩膀靠近锁骨的位置就有些痒,随祎克制了一下,没有伸手去挠,反而抓起了手机。

白宴自从发了一串链接之后就不再说话,随祎有意地跳过了那些视频,他觉得自己大概率没办法通过信息跟白宴解释清楚这些,只好每天发一些无关痛痒的话。

“中午吃什么?”随祎一只脚踩在椅子上,用下巴抵着膝盖,删删减减发出了今日第一问。

聊天框对面像是失联一般,没有任何动静。

“喝不喝绿豆汤?”随祎抓了抓头发,又问。

小陈仿佛从休息室的沙发上弹射起来,气急败坏地说:“哎呀,别动头发,求你了老板!”

随祎盯着手机屏幕,把手收了回来,隔了一会又抬头:“陈。”

“又咋了,老板!”小陈觉得近期工作压力灭顶,心想着趁下个休息日一定要去做做心理咨询。

“送个绿豆汤。”随祎说。

小陈麻木地移开目光,打开手机下单。

“那附近还有别的吗?”随祎又不太满意地皱了皱眉,“怎么换来换去就是这些东西?”

“没了,要不我去做?”小陈自暴自弃地给店主转账,“荒郊野外的,有人接就不错了。”

随祎垂着头看手机,不置可否。

小陈看了看他,打开手机里的文件递给随祎,说:“小易下期的脚本,老板你看看?”

“你们定就行了。”

小陈的手滞在半空中,口气很哀怨:“老板,珍姐让你看了给点意见。”

随祎提了口气,接过手机开始一目十行,小陈在边上幽幽地说:“老板,珍姐说你是个未雨绸缪、居安思危的人。”

随祎听出点其他意思,看了她一眼。

小陈立刻噤了声。

随祎不太有情绪地笑了笑,问她:“你最近很喜欢帮珍姐管我?”

小陈摇摇头,把手机拿了回来,闭上嘴不再说话。

随祎恢复了面无表情,拿起手边的台本又看了几眼,两三句赞助商要求的台词被红色的荧光笔加深,看起来像是一滩污渍。

随祎垂着头看了一会,把这几句话背了下来,背完又算了会数,想着刨掉交通、酒店和造型师的费用,这些话一个字大概也值几万块。

他胡乱神游了一会,有些心浮气躁地低头玩手机,把几个软件翻来覆去地滑,什么也看不进去。

休息室的门响了两下,负责活动的工作人员面色浮肿地推开门,明显为了这场活动长期没休息好的样子。

随祎把手机调成静音,想了想还是没有递给小陈,一条新提示无声无息地跳出来,他抽出手划开,看见白宴一板一眼的消息。

二十六岁的白宴和大学时代没什么变化,受了帮助收了好处不能假装不知道,即便是没什么用处也要说一声谢谢。

[白:谢谢绿豆汤。]

像是在谢绿豆汤而不是随祎。

随祎笑笑,把手机放进西装的内侧口袋。

周而复始,白宴接过新脚本的一瞬间脑子里蹦出了这么个词,没完没了的真人秀剧本和听起来没什么区别的公演选曲,围着大屏幕的选手越来越少,加上执行导演送上来的、和前几次选组时候一模一样的绿豆汤,周围好像陷入了什么诡异的、鬼打墙一般的节目里。

个人选手组换了新的编剧,白宴觉得奇怪,本来想问问咕咚怎么回事,结果接连着好几天都没见到她,再加上没有她的联系方式,于是作罢。

天气刚回暖的时候喝绿豆汤很舒服,白宴盘着腿坐在地毯上,用腿装绿豆汤的纸杯圈住。

新脚本比之前的三轮都薄一大半,新编剧的台词语气正常许多,大片白宴的部分都用粗体标注自由发挥。

白宴很快就看完脚本,等着执行导演宣布分组方式。

易圣卿和另外两个选手已经离开秦皇岛整整一个星期,据说是在拍摄一开始约定好的几支广告。

不在场的人自行分成了三个组,易圣卿顺理成章地作为声乐组的队长,白宴从执行导演的手里接过纸片,翻过来是一个dance,他有点烦躁地看了看黑板上的名字,舞蹈组的队长是李修杰。

边上坐着的选手抽到了说唱,满脸写着放弃,自言自语:“反正在哪都一样,啥也不会啊我!”

白宴听完,颇为认可地点点头,反正自己什么都不会,在哪个组都一样。

总不可能一直在声乐。

他把绿豆汤的纸杯捏扁,丢进旁边的垃圾桶里。

“易圣卿三轮声乐组了。”背后有人明目张胆地议论起来。

一个压得很轻的声音说:“害,皇太子还是皇太子,没投票也是会登基的。”

“每日一问,随祎到底看上他什么,要这么捧?”有人感慨。

率先发问的人笑着说:“怎么样也比你好看,不看上他难道看上你啊?”

“……你们越说越离谱了啊,难道随祎真的喜欢男的?”有选手露出惊恐的表情。

“反正没听他和女的谈过。”

选手惊呼:“我草,那我要离他远点!”

“笑死了,你丫省省吧,人家独宠易圣卿,你谁啊?”旁边的人推了他一把。

“好爱哦,追到节目里来了。”

白宴坐在不近不远的地方,脸上没什么表情,他忽然觉得手里的分组纸片轻轻的,好像要飘走一样。

他回过神,攥紧手里的纸。

执行导演分完了东西,对周围的议论声充耳不闻,站直了身体拍拍手,露出公事公办的笑容:“分好组之后,大家可以去练习室找助教,助教会先带大家熟悉新歌曲的。”

“以及,今天是周日,晚上会播最新一期内容,大家感兴趣的,晚上可以在大厅看哦!”

白宴感觉自己只在大厅里发了一会的呆,吊在大厅正中的时钟就指向了七点钟,看起来同样很疲惫的工作人员正像运货一样往大厅拉餐车。

电子屏被调到了北方卫视,节目片头的饮料官方是易圣卿和李修杰,两个人在镜头前生疏得像是不同星球的人类,然后很生涩地举起饮料碰了碰杯。

白宴在微博上看过这个片段,随祎和易圣卿相关的微博下,有粉丝在评论里发了视频截图大喊绝世爱情,他大概能理解粉丝的意图。

无非是想委婉地告诉别人,随祎和易圣卿并不熟悉,白宴这么想着。

开场就是声乐草组的舞台,歌曲只有一分半钟,大部分镜头都推到了白宴的脸上。

他有些不太习惯地看着电子屏上自己硕大的脸,声音也被修得很过分,有些饱满得失真。

不过好在歌还算好听,白宴忽然想,如果是随祎唱这一句“我爱缝隙里的我自己”,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简安妮评价了两句,cd的提问和白宴当时颇有些亮眼的回答都被截掉,画面进入到了下一组表演,易圣卿站在刚才白宴在的位置,灯光变得更亮了一些。

这组是首快歌,灯光的风格变了两番,随着气氛干冰一起结束。

易圣卿拿着话筒站在正中间等主持人提问,白宴记起那时候自己已经下场,跟整组人一起在后台休息。

“随导师觉得怎么样?”主持人在屏幕里笑着问。

随祎的脸被灯光打得很白,看起来没什么表情,然后很温和地说:“我很满意。”

白宴怔了怔,脸上的表情空了。

随祎的镜头很快就过去了,他呆在原地很久,很仔细地回想了随祎说这句话时候的表情、语调和姿势。

这确实是对着白宴、说给声乐草组的那句我很满意,白宴想了很久,抬起头去找周围人的反应。

声乐草组几乎全部是个人选手,只有另一个人和白宴一起进入了下一轮。

他在角落里搜寻到同组的选手,此时正一脸平静地盯着大厅的电子屏。

白宴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节目的结尾是一小段很潦草、很仓促的淘汰片段,一堆人在舞台上抱在一起,角落里能看见高斯嘉半个平头,还有白宴尽量抬起、有些无措的一只手。

晚餐的盒饭一一被放到选手面前,香菇油菜和青椒小炒肉被透明塑料盒挤成了很难看的形状,耷拉着盖在有些油的米饭上。

白宴忽然觉得有些恶心,把一次性筷子放在餐盒上,不再动了。

边上的选手不太在意地打开盒饭,眼睛还是看着屏幕,大口地扒起饭来。

白宴心里一阵惶惶,感觉周围的一切都不太真实,古怪而失衡的感觉包裹着他,让人头重脚轻间喘不上气来。

节目预告播完的一瞬间,执行导演就把屏幕给按熄,活生生不让同电视台的其他同事多赚一点收视率。

“大家回去早点休息。”执行导演放下遥控器,一脸严肃地说。

熄灯的时间过了许久,白宴还是没有睡着,他仰躺在**瞪着眼睛,上铺的选手已经打包离开秦皇岛,只留下几片木板和木板之间的缝隙。

他透着缝隙看着天花板,意识变得更清醒。

白宴呆呆地看着那几道木纹,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

他又翻了翻和随祎的聊天记录,消息的来往并不频繁,看不出什么来。

接着又打开微博,胡乱地搜索消息,先是搜了随祎,又看了几段春晚时候,他和女歌手合作的片段。

声音有些大,边上打鼾的选手翻了个身,他才反应过来,把手机调成了无声模式。

在一片死寂、幽暗的夜里看默片是件让人有些难受的事,白宴的手动了动,在搜索栏里打下随祎和易圣卿的名字。

两个人过往的视频很多,最热门的是随祎第一次带易圣卿上综艺节目。

一年多前的易圣卿很青涩,跟在随祎的背后,不太好意思地走上台,不太会说话,每次举起话筒之前,随祎都会帮他铺垫好久。

白宴眼睛有点酸,不小心松了下手,手机跌下来砸在脸上,有些疼。

他把手机塞回被子里,有些茫然地回想了一会视频里的随祎。

和以前有点不一样,温和得过头了。

带着易圣卿上台的样子很像大学时候喊他上课,给易圣卿结尾的时候和课堂上替自己回答问题一模一样。

他的鼻子连带胸腔一起变得很酸,喉咙里像是有泡了盐水的海绵,一点一点膨胀到他发不出声音来。

白宴察觉到自己流了几滴眼泪,然后毫无知觉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是被选手管理叫醒的,白宴的眼睛微微发涩,隐约觉得头有些疼。

执行导演毫无耐心地在宿舍区门口喊人,几个编剧和选手管理上蹿下跳地喊人起床。

靠近演播大楼的入口被封了几个,只留下最靠近东边停车场的一个,背着相机的人沿着围栏拥挤地站着。

白宴双眼朦胧地从走廊里走出去,正对上从东门驶入的黑色保姆车。

路边站着的保安小跑着开了车门,随祎跨过车子底部的台阶,很轻松地下了车。

白宴站在原地,感觉心怦怦个不停。

尖叫声和快门声交错响起,气氛躁动得让他想混进去,跟着人群喊一句随祎的名字。

或者看过来一眼也行,白宴呆呆地停下脚步。

保姆车稳稳停着,另一个人越过保安,也从后排下了车。

易圣卿小跑几步,跟上随祎的速度,在他身后半米的位置走着。

白宴心里的声音戛然而止,有种难以形容的、沉甸甸的负面情绪取代了已经在喉咙边的、随祎的名字。

他觉得心脏酸涩得像是被利器绞住,又好像表达不出来这种感觉,于是只能沉默地在原地站了会,平静地回过头去,找组织录制的工作人员。

白宴木然地往回走,余光里瞥见自己的手背,苍白里带着点乌青的血管,没什么生气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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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打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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