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谢谢你能来找我"(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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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南的火车像是个少年,轻快地奔驰在原野上,周围的风景渐渐发生变化,从荒芜的土地变成了点点翠绿。

随祎坐在靠窗的位置,椅背很直,让人有些不太舒服。

手机被调成静音,最新的聊天停留在导师给他发的一张图片,图片里是白宴手写的家庭地址,距离学校一千多公里的东南沿海,具体信息是一所福利院。

随祎感觉自己的心脏一下一下跳得仓皇而钝重,像一个马上就要失灵的天平,只能把所有力气都用在维持它的稳定上。

他还没想明白,但还是听从了游程给他的建议,先见到白宴。

乘务员推着小车路过,用南方口音叫卖,把随祎拖进了陌生的环境里。

“帅哥,啤酒瓜子要吗?”乘务员一眼就看见角落里的随祎。

随祎看了一眼,鬼使神差地指着货架上啤酒说:“那给我拿一个这个吧。”

第一次喝酒时候的味道涌回了口腔里,酸涩得让人想流眼泪,随祎闷着头喝了几口酒,拿出手机给白宴打电话。

对面的忙音响了很久,没有人接起,边上坐着的妇女怀里抱着几盒礼品,表情很奇怪地看着他,目光里透出点警惕。

随祎又喝了几口,胡乱地抓乱头发,拿起手机给白宴发消息。

“你在老家吗现在?”

“可以接电话吗?”随祎发完这条消息就开始后悔,总觉得语气似乎有些太过卑微。

“我去和泉找你了。”

随祎咬了下嘴,有点自暴自弃的意思,把啤酒馆捏扁了丢到一边,继续打字:“你在和泉吗?我在车上了。”

隔了两分钟,对面发来消息。

白宴说:“你坐哪班车啊?”

随祎对着手机得逞地笑了笑,心脏稳稳地落了回去,拍了张车票的照片发过去。

和泉并没有泉水,是坐落在沿海平原上的一座小城,火车站建于二十世纪末,站台上贴着的瓷砖已经有些剥落,一半人行道露在屋檐外,地上积了几滩水渍。

火车减速到一半的时候,随祎就看见了站台上的人。

白宴穿着很耐脏的灰色短款棉衣,领口磨了毛绒绒的一圈,神情很严肃地站在黄线外半米的位置,像是数格子般一个一个找过去。

随祎隔着玻璃看见他瞪大的眼睛,然后笑了一下,站起身背起背包。

汽笛声短暂地响了一阵,随祎三步并作两步跳下了车,神情自如地站到白宴的面前。

“……”白宴的表情很紧张,张了张嘴没说话。

“你想说什么?”随意靠近了一点,开口问他。

随祎一说话白宴的心就跟着跳起来,很心虚地没说话。

车厢把白宴的脸颊映得有些红,他抓着手机很局促地抓紧了又松开,心里算着随祎上车的时间。

“小白。”随祎的声音忽然放软了一点。

白宴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抬起头露出诧异的表情,感觉到夕阳被面前的人挡住了一些,余晖在随祎的身上描了个边,看起来安全又可靠。

“我看了你的档案,你比我小一岁。”随祎自顾自地说,好像这是什么要紧事,“就叫你小白。”他又强调。

白宴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师傅,去和泉大酒店。”白宴伸手拦了辆等了很久的出租车,不等随祎说话就把人拉上了后座。

师傅叼了根烟,眯着眼睛和他们搭话:“你们是过来玩啊?”

“嗯。”白宴糊弄地应了一声。

“大学生啊!”师傅单手打着方向盘,笑着问。

随祎感觉到身边人的紧张,抢先一步说:“是啊!”

白宴坐的位置很少,贴着座位的边缘,侧过头看了看随祎,眼神没什么闪躲,但有些复杂。

师傅在后视镜里笑了笑,调侃他:“来找女朋友啊?”

白宴皱起了眉,裹在棉衣里有些消瘦的背很警觉地直了起来,很防备的样子。

随祎愣了愣,转过头看了一眼白宴,心里有些奇怪的东西作祟,语气很轻松地说:“是啊。”

“哪家小姑娘,这么俊的男孩子。”师傅把烟丢出窗外,笑得看不见眼睛:“好福气喽。”

随祎伸手扯了下白宴的手臂,又轻轻地往自己的方向带了带,眼睛里带着笑意说:“是啊。”

白宴肉眼可见地变得更紧张,连找零都忘记拿,推开车门落荒而逃。

随祎接过老板手里的零钱,摸了摸鼻尖,说:“谢了啊,师傅。”

白宴走得很快快,随祎跟着他,看着面前的背影,一边踢着沿街的碎石子,一边用目光描着他的背影。

夕阳落下后,沉闷空气里的水气堆积起来,天色渐渐阴霾起来,有些急的晚风从领口灌了进来,带着南方特有的凉意。

白宴领着他进了和泉大酒店,酒店的园区很大,装潢看起来有些年头,但好在设计和材料都很高端,看起来倒还是气派。

“你的身份证带了吗?”白宴回过头,跟他说了今天的第三句话。

随祎把身份证放进他的手里,碰了碰他的手心,白宴像是被虫子叮了一样缩回了手,转过身给随祎办入住去了。

电梯间里有块不太清晰的仪容镜,随祎没什么遮掩地看着镜子里的白宴,白宴垂着头,露在碎发外面的耳尖很红。

白宴给他刷开门,然后很耐心地等随祎先进了门,然后“啪”一声把门关上,像是蓄势待发的小动物一样抵在门上,看着随祎。

他生气的时候脸颊会鼓起一点,随祎看了看,就觉得憨得很可爱。

“你为什么来这里?”白宴鼓足了勇气,很认真地打开话题。

随祎从教室开始一路很晕的脑袋忽然清醒了,像是卡壳一样说了句废话:“你不回我消息,我想问你参不参加团建。”

白宴的脸色颓了下去,气鼓鼓的表情消失了,过了一会才说:“我已经请假了,不参加。”

随祎见他这样有些慌张,不管怎么样,他不想白宴露出这样的表情,一个事情有了方向,另一个问题也就渐渐清晰了,他到底喜不喜欢白宴,随祎想把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问一问,而不是被心里无用的挣扎给拖死。

“我想知道我喜不喜欢你。”随祎伸头给了自己一刀,用白宴惯有的提问方式说到。

“我想知道我喜不喜欢你。”

随祎被自己这句模糊而暧昧的话吓了一条,然后学着白宴前两天在地铁口自我剖析那样,说:“我来的路上想了一下,你那天在校门口,说你喜欢我。”

白宴像个受惊的小动物一样往后退了一步,不留神撞在看起来不太稳固的房间门板上,发出一声闷响。

门厅通往房间的天花板上挂了一盏很复古的灯,灯泡散发出很暖的鹅黄色,随着空气里的震动晃动了几下。

“你说你喜欢我,我那天很紧张,但是我很高兴。”随祎用很别扭的口吻向他解释,抿了抿嘴:“我不说话还是因为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白宴看着他,眼里有很难形容的东西。

“你不理我了,我很难受。”随祎迟疑了一会,口气很艰涩地说:“见不到你也很难受,我来的路上想了很久,我可能是喜欢你。”

微微晃动的灯泡终于静止下来,把两个人的影子投在带着花纹的深色地毯上。

随祎咽了一下,有点紧张地说:“我喜欢你。”

白宴没有说话,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随祎的手指死死抠着自己的掌心,在心脏和嘴巴的互相抵抗里完成了人生中的第一次告白,整体过程有些挣扎,让他看起来很狼狈。

他等了一会,白宴像是个手脚不太协调的机器人,往前走了几步,伸手抱住了随祎的腰,他抱得有点用力,手臂在随祎的背上微微发抖。

随祎的思绪缓缓回笼,有种从未有过的满足感,他伸出双手拢住白宴,蓬松得过分的棉衣被压平,面前的人被结结实实地回抱住。

灰色棉衣领口的布料蹭到了随祎的下巴,一路上盯着看的衣服居然是这样的触觉,随祎觉得很奇妙,把头埋在白宴的肩膀上。

“班长。”白宴忽然喊他,声音气若游丝。

“嗯。”随祎抬起头轻轻地拍他的后背。

“随祎。”白宴又喊,口气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在。”随祎无师自通般地安慰他,“怎么了?”

白宴哑了声,动也不动地继续抱着他,一只手抓着另一只手,把人抱得很紧。

随祎小心翼翼地全盘接受着,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感觉到面前的人松开了手,他低下头,学着不知道哪里看来的动作,低下头轻轻吻白宴的头发,然后不太熟练地抬手,扶住白宴的后脖颈,把他的脸给掰到面前。

白宴被他掐着仰起头,然后感受了所谓的接吻,随祎的嘴唇有些干裂,亲人的时候有点用力,咬得他有点疼,他感觉胸腔有一架高速发动的飞机持续轰鸣着,带着他的心脏在这个吻里震耳欲聋。

水气从门里氤氲而出,带着湿意在房间里弥漫开,头顶的吊灯晃晃悠悠的,发出柔和的光。

随祎把人抵在靠近衣柜的地方,手掌不规矩地探进白宴的衣服里,白宴穿的毛衣很贴身,勒着他的手腕有些扎手。

面前的人一动也不敢动地垂着头,双手撑在衣柜的靠下的隔层上,头发散落下来蔽住了表情。

白宴的身体很柔软,随祎用拇指摸着他的背脊往下,眼神暗沉地捉住他的嘴唇,一下一下、不太轻柔地舔舐着。

他吻了一会,又抽出手窸窸窣窣地把白宴的外套剥掉,把遮住腰的毛衣给推了上来。

白宴很顺从地勾着他的脖子,腿像是有些软,慢慢地坐在衣柜的隔板上,毫无生气的样子。

像是死了一样,随祎一阵心惊肉跳,猛地睁开眼睛,从梦里醒来。

房间里的顶灯已经关掉,只留下床头一盏昏黄的台灯,白宴穿得很整齐,枕着手躺在离他二十公分的位置,呼吸很均匀,像是睡得很沉的样子。

居然是梦,随祎满头冷汗地坐起来,转过头看了一眼整齐得像是从没有人动过的衣柜,居然做这样的梦。

他的脑袋很沉,缓了好一会,才看到自己穿着鞋子就躺在**,白宴在边上蜷成一小团,睡着的样子很放松。

窗外已经是彻底的黑,很近的鸣笛声连绵不绝,随祎深吸了几口气,才调整好乱七八糟的心跳。

白宴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撑着手坐起来,表情很懵:“班长。”

随祎有点心虚地应他。

“你不睡了吗?”白宴问他,摁亮了手机屏幕看了看时间:“你昨天晚上没睡觉吧?”

从城西前往和泉的火车长达二十五个小时,随祎长手长脚在硬座上受了一天的苦,最后还喝了罐啤酒,把全身的疲惫都掀了上来。

“我不困了。”随祎的眼皮其实很沉,但还是理直气壮地胡言乱语。

白宴仔细地看了看他的脸色,犹豫了一会还是问:“……那你饿吗?”

“饿了。”随祎说。

白宴很麻利地从**爬起来,说:“那我带你去吃饭。”

随祎站起来,像是忽然想到什么,转过头问他:“酒店和打车的钱,多少?”

白宴愣了下,不说话了。

随祎从裤子口袋里摸出钱包,胡乱地把几张纸钞扯出来,折了两下要塞进白宴的手里。

白宴脸上困倦的表情消散了,不太自然地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了随祎的动作。

随祎的手顿在空中,两个人之间拉出一个很古怪的距离,影子打在墙上像是一个断开的门字。

“白宴。”随祎叹了口气,声音放得很软:“我不想你这样。”

随祎看了看他,继续说:“我不想来找你给你造成负担。”

窗外的街灯照了进来,搅乱了房间里的光影,白宴抿嘴,没什么犹豫地往后又退了一步,说:“你来我真的很高兴,你不要说这样的话了,打车和酒店只是想让你休息得好一点,所以你不要说这样的话了。”

随祎看着他听完,心跳漏了一拍。

白宴的眼神微微垂着,声音变低了一点:“谢谢你能来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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