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我想自己开工作室”(1 / 1)
六点不到,随祎就感觉耳边响起了厨房独有的噪声。
他撑着睁开眼睛,床边空空****的,早起的低气压带来晕眩的感觉,随祎深吸了口气,缓缓地从**爬起来。
带有坡度的天花板在白日里显得格外逼仄,随祎不小心磕了下头,彻底清醒过来,穿上外套下楼。
院长戴着老花镜在开放的餐厅里切菜,见到随祎很欣喜的样子,招了招手:“班长,来。”
随祎走过去,语气审慎地和她打招呼。
院长笑得眯起眼睛,干脆菜也不切了,抹了抹手:“班长大老远过来找小白,是有急事啊?”
随祎干笑:“我也回家,正好路过,院长您叫我随祎就行。”
院长若有所思地停了一会,问:“哪个祎啊?”
“一个衣服的衣,一个韦字那个祎。”随祎脱口而出。
“好名字。”院长擦了擦眼镜,两人对望一眼,随祎蓦地觉得自己开家长会来了。
“小白带你去哪里玩了吗?”一阵安静过后,院长又问。
随祎胡乱说:“玩了,都玩了。”
“有你这样的好朋友,我就放心了。”院长把眼镜戴了回去,“我还担心他在学校不习惯。”
随祎嗯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
“他在学校还好吧?”院长忍不住又念叨,“这个小孩,话么也不多,我就担心他,好事坏事都不爱和我们说。”
随祎想起白宴昨天絮絮叨叨的样子,不太认同地在心里默默反驳。
“哎呀,你吃早饭没有。”院长忽然问,“你先赶紧去洗漱,来吃饭吧。”
随祎忙不迭点头,风卷云残地消失在客厅的尽头。
早餐是南方常见的豆浆油条,随祎坐立难安地被院长按在餐桌的正中央,跟一群小孩等着开饭,在桌子下用手机给白宴发消息。
“你去哪里了?”随祎问他,一只手接过院长递过来的油条。
白宴立刻回复:“你醒了?我去城里帮家里办点事,一会就回来。”
“诶,你是新来的吗?”对面半大的小男孩盯了随祎一会,问他。
他还没回答,院长便一掌拍在小男孩的背上:“好好吃饭,瞎说什么。”
男孩埋下头,隔了一会又抬起来:“那你是他朋友啊?”
随祎点了下头。
小男孩咬着东西,含含糊糊地说:“那你也喜欢吃面啦?”
“嗯。”
“那你也喜欢喝绿豆汤,也要去高考咯?”男孩倒豆子一样追着问他。
随祎点头敷衍他,然后迅速地捕捉到了关于绿豆汤的信息。
“那你们会做同学喽?”男孩手里的油条已经拖到了桌上,好奇地看着随祎。
随祎终于舍得回答:“我们就是同学。”
“好吧。”男孩说,“那小白这次回来多久啊?”
豆浆没有加糖,带了一点黄豆原有的醇香,随祎想了想才说:“他有事,等他忙完了,我再带他回学校。”
“哦。”男孩看不出有没有失落,倒是院长端了一盆水煮蛋表情有些微妙,拿了个滚烫的鸡蛋放在随祎面前,笑了笑说:“现在都是回学校了。”
随祎剥着鸡蛋的手顿了顿,干巴巴地笑了一下。
白宴说的有事,确实是有事,他拿着院长的身份证,在城中心跑了好几个地方,才办完年底的手续。
随祎给他发了很多消息,像是被福利院的小孩折腾得头疼。
白宴签完最后一个字,出了门就伸手打车,计价表第一次跳动的时候稍稍心疼了一下,又焦急地去看路上堵不堵。
开往福利院一路畅通无阻,白宴饿着肚子冲到餐桌边的时候,桌边只剩院长和随祎两个人。
随祎手里不太熟练地掰着几根菜叶子,抬起头看他。
“弄好了呀?”院长满脸笑容,问白宴。
白宴点点头,才觉得喉咙跑得生疼,满桌子找水喝。
随祎没什么犹豫地把面前的水杯推了过去,白宴顿了下,拿起水杯喝干净。
把水杯放回桌子上的时候,才看见院长眯着眼睛从镜片后看他:“小白。”
白宴转过头看她。
“什么时候回学校啊?”
白宴下意识地看向随祎,班长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他好像又看出了点什么,莫名其妙地说:“明天就回去了。”
“这么快啊?”院长扯过边上日历,看了眼日期,“明天就要走哦!”
白宴点点头,不太熟练地撒谎:“元旦学校有活动,必须要参加。”
随祎的眼皮跳了一下,坐在一边没有打断他,又听见白宴说:“所以明天要回去了。”
院长露出一点失落的表情,转而又振奋起来,说:“哎呀,那今天给你做点好吃的,我去一下市场。”
白宴心里的愧疚作祟,凑上去要陪她,被挥挥手赶开。
院长从门口的小柜子上摸出个手掌大小的钱包,冲楼上喊了一声,三四个小孩跑下楼,围着她出门去了。
随祎突然理解了电视剧里破坏别人家庭的人的感受,犹犹豫豫地站在白宴的身后,明知故问:“明天就回去吗?”
“回吧?”白宴迟疑了一秒,“我感觉你在这里好难受啊。”
随祎没有否认,看了他一会。
他忽然在光线不太好的屋子里感受到了一种茫然的心动,屋外的光线带着一些浮尘投了进来,极细的尘埃变成了闪烁的光点,变成了某种蠢蠢欲动的渴望。
随祎伸出手,极其熟练地摸了摸白宴的头,头发上还有屋外湿冷的触觉,在手心里有些凉。
白宴呼了两口气,拉着随祎的手要上楼,逼仄的楼梯让人只能前后走着,随祎跟在他的身后,一边走一边仰着头,白宴的后脑勺随着脚步微微地晃动着,像是俏皮的小动物。
那股奇怪的、难以形容的安定又从心底冒出来,自从再见到白宴,他心里那种让人抓心挠肝的悬空感就消失了,好像白宴这两个字就能占足他身体里所有的防备系统,让人沉静下来。
但或许也是因为白宴跟他说过的话具有更强大的效应,随祎想着。
再在和泉站坐上红皮火车是充满了红色的圣诞节,随祎背着自己的包,手里提着院长给白宴带上的特产。
白宴很自然地抓着他的手臂,目不转睛地看着火车缓缓停下,嘴角抿得很紧,露出人多时候惯常的紧张表情。
汽笛声很吵,白宴微微皱了下眉,像是玩老鹰抓小鸡那样把随祎护着进了车厢,车厢里的人很多,弥漫着若有若无、有点古怪的味道。
随祎把人塞进了靠窗的位置,又接过他手里鼓鼓的背包,接连着垒在自己腿上,白宴动了动想拿回去,被他一把抓住手。
白宴很**地停住,似乎斟酌了一下用词:“班长,我自己拿吧。”
随祎没说话,握着他的手指更用力了一点。
白宴很难得地迟疑了很久,然后轻声说:“……很多人。”
“很多人。”随祎没什么感情地重复,完全没有做贼心虚的自觉,很严肃地把白宴的手抓好贴在自己的腿边。
白宴看着他满脸的郑重其事,被拥挤不堪和汽笛声带来的烦躁一瞬间消散了,随之而来的是温柔而舒服的触觉,他碰到了随祎掌心里的一颗茧,不自觉地笑了笑,又偏向了车窗外。
随祎精神百倍地熬了一整天,像是有什么磅礴的责任感,硬是抱着所有行李直到晚上。
硬座区域的乘客开始昏昏欲睡,白宴也垂着头,打了个哈欠,随祎看了看他,抬手把白宴的脑袋往肩上压。
白宴迷迷糊糊陷入睡眠之前喊了他一声:“班长……”
随祎用脸侧抵着他的头,问:“怎么了?”
“别坐过站。”白宴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像是把什么艰巨的任务交了出去。
随祎没回答,车厢里安静下来,横陈在两人之间只剩下车轮撞击铁轨的动静和白宴的气息。
随祎感受到脸侧的温度,大脑有短暂的空白,接着是更长一些的波动,他忽然想记点什么,于是用另一只手点开手机的备忘录。
备忘录里有几篇写了半截的歌词,歌词上方贴了一张照片,照片上是已经写满了的五线谱。
“歌词就是你想到什么,先把它写下来。”
“你的曲很容易打动人,就是词的问题。”
“你心里想什么,有什么愿望,你先把它写下来。”
“后面再去调整和延展就行。”
“你可以先试试。”
随祎回想着艺考时候声乐老师说的话,很努力地辨别自己现下的心情,按照步骤一点点剖析自己的愿望。
除了考上已经不存在的声乐系以外,他有了第二个明确的愿望,就是和一直和白宴呆在一起,一直照顾他。
这个念头像是劈在了他的心脏上,让他又酸又涩的同时清晰明了了许多,随祎想了一会,在手机备忘录的标题里打下初衷两个字。
车窗外很黑,凝神看能找到大片颇煞风景的荒地,随祎打字的速度快了一些,好像是去到了大片开阔而自由的原野。
出了西站,白宴抬手就要打车,随祎有点犹豫地拦了一把.
“我感觉你脖子都动不了了。”白宴指了指他的脖子。
他枕着随祎的肩膀睡了大半宿,醒来的时候伸了个懒腰,就听见随祎倒吸了一口气,像是很疼的样子。
最后还是上了一辆很老旧的出租车,师傅是个很热心的本地人,张口就问:“小伙子来北京玩啊?”
“嗯。”随祎出了一趟门,学会了糊弄。
“你们去电影学院干嘛?”师傅问,“要去看明星啊?”
“是啊!”白宴学着随祎的语气敷衍他。
“电影学院见不着明星,你们得去中央电视台!那块儿明星多!”师傅口气很激动,“你早上往那儿门口一坐,那车子来来往往的,里面全载着明星呐!”
两个人默契地选择了沉默。
“我看你俩也挺好看的,也能做明星!”师傅的热情丝毫不受影响,自顾自地继续聊着:“听说做明星一年挣好几百万啊……”
出租车在一个冗长的红绿灯前打了转向灯,车厢里忽然安静下来,路口是一个新建没多久的文创园,大片雪白的平房在高楼林立的市区显得有些突兀,园区门口标了几个很瘦的艺术字体,写着北方路八十九号。
再拐一个弯,就进入了北方学院的校区,出租车在校门外停下,气势很足地掉了个头。
从正门到宿舍还有十分钟的路程,临近假期的校区人迹寥寥。
随祎走了几步,一言不发地把白宴手里的袋子扯走。
白宴抬起头看随祎,只看到他面无表情的脸和有些乌青的下眼睑。
“班长。”白宴忽然开口。
“怎么了?”随祎看他。
白宴愣了一下,也觉得自己莫名其妙,说:“没事,叫叫你。”
随祎不觉得奇怪,应他:“嗯。”
“你以后想拍戏吗?”白宴想到出租车上司机师傅的话,“以后要做明星吗?”
随祎愣了下,像是没想过这个问题,想了想说:“我想做歌,唱歌也可以。”
“签唱片公司?”白宴大概搜刮了几秒才提出问题。
“我想自己开工作室。”随祎把与很多人相似的梦想脱口而出,“自己做一个音乐工作室。”
白宴小声地问:“音乐工作室是什么样的?”
“就是有一个工作间,写歌、录歌就行。”随祎也没有见过正儿八经的工作室,按照想象中的样子,故作镇定地描述。
“工作间都是什么样的?”白宴穷追不舍。
随祎有点茫然地说:“就跟路口那种白房子差不多。”
白宴的脑海里跳过路口的那片白房子,还有一个硕大的、黑色的八十九号标志。
“一般是两三个房间,一个录音室,一个控制室,可能还有一个房间会放乐器、写歌。”随意
白宴点点头,没再说话。
沿着人行道的杨树已经光秃秃,日光透过枝干打在地上,干冷的空气窜进耳鼻里,已经枯萎的枝干纠缠在一起,和红砖外立面的宿舍楼互相映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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